交情呂松可是不敢攀,他實話實說:“老臣是來向郡主賠罪的,老臣的女兒不懂事,使小性子欺負了鳳家三小姐,這件事情老臣也是事後才得知,小女呂瑤已經被臣關在了家裏,臣不親自上門來向郡主賠罪,實在是心中愧疚難安。”
鳳羽珩沒搭這個話茬,只是笑着問呂松:“本郡主聽說,相爺府上的二小姐跟姚家狀元郎的親事,是您跟父皇求了多次才求來的,可有這事?”
呂松一怔,言語上更加謹慎起來:“的確是老臣跟皇上求來的,說來不怕郡主笑話,機緣巧合下,小女跟那狀元郎有過幾面之緣,兩人對彼此都心有所屬,老臣這才厚着臉皮去跟皇上求了這門親事來。”
葛氏也插話道:“是啊,這樁親事說是指婚,但實在也是孩子們自己願意的,美事一樁呢。”
她臉上揚着喜氣,一心想着藉着這門親事,能跟這濟安郡主套些近乎。卻不想,鳳羽珩卻是道:“女子尚未出閣,也未訂親,還是不要私下相授纔好,這親父皇上應了,如若不應,豈不是誤了呂家小姐的終身。”
她話語平淡,卻是聽得呂家二位心驚肉跳,不知再該說些什麼纔好。
這時,門外院子裏,清玉帶着個陌生的丫頭正朝着這邊款步而來。天色稍暗了,有個丫鬟提前燈籠走在前頭給二人照着亮。
待到門前,清玉見裏頭有客在,便退到門口待了會兒。不多時,黃泉從裏頭出來,與清玉耳語了幾番,再進了堂廳去跟鳳羽珩小聲回稟,鳳羽珩一愣,揚聲道:“哦?居然有這樣的事?”隨即看向門外,“清玉,進來吧,正好呂相爺也在,這事兒看看怎麼解決纔好。”
呂松心一哆嗦,心說這不會是又有什麼事了吧?一回頭,卻見走進來的兩個人裏,其中一個自己是認得的,那丫頭叫什麼名字沒印象,但卻實實在在是自己的嫡次女呂燕身邊的一個一等丫鬟。
葛氏到是能記得名字,疑惑間衝口問道:“如意?你怎麼在這?”
那名喚如意的丫頭顯然是沒想到呂家老爺和夫人都在,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這時,清玉已然上前,先後向着玄天歌和鳳羽珩行了禮,然後又轉過身對着呂松和葛氏拜了拜:“奴婢清玉,見過相爺,夫人。”不卑不亢,無論氣質和氣勢,都比那跪着的丫頭如意強上不知多少倍。
鳳羽珩問她:“剛纔黃泉所說之事,可當真?”
清玉點了點頭,起身將手裏捧着的木盒子打開:“小姐請看,這就是一個月前呂家二小姐指定要定製的首飾,咱們的鳳凰閣接了這筆生意,今日交成品。結果呂家小姐沒來,卻派了個府裏的丫頭,鳳凰閣的侍女捧着首飾盒遞交之時,二人手腕相錯,將這盒子摔到地上,裏頭的首飾掉出來幾樣,玉質的碎了兩個,這到不要緊,咱們賠就是。可惜後來這丫鬟不知怎麼的就沒站住,一晃間一腳踩上了那些摔出來的首飾,這一下,八成的成品都毀了。”
清玉說話間帶着可惜,瞪着那丫頭,一臉的不樂意。鳳羽珩卻對鳳凰閣這三個字有些敏感,千周國君最後葬亡的地方就是鳳凰閣,如此巧合,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看來,日後有機會要給那首飾鋪子改個名字了。
清玉的話才說完,身後那跪着的丫頭就已經不停地辯解開來:“不是不是!不是奴婢摔的,盒子還在鳳凰閣的侍女手裏,根本也沒交到奴婢手裏,奴婢踩的那一腳,也是因爲身後有小廝突然上前,撞了奴婢一下。清玉姑娘,你可莫要信口胡言啊!”
她直指清玉誣陷,清玉卻聽樂了,“呂家丫頭,一盒子首飾而已,別說鳳凰閣,就是用本姑娘的私房銀子,也是陪得起的。你家二小姐來訂的本就不是多貴重的首飾,這些東西加起來還不到三百兩銀子,用來做婚飾實在是有些寒酸。本姑娘在鋪子裏就說過,所有損壞的我們照價賠償,個別的還會換上價值更高樣式更好的,絕不多收任何費用,可是你不幹,一定要把這事兒鬧到郡主面前來,那你就說說,這事兒你是想如何解決?”
那丫頭有些發怔,原本來的時候已經想好說詞,就要一模一樣的東西,眼下這工期肯定是來不及,如此也能給鳳凰閣一個打擊,間接的也是讓濟安郡主喫個大虧。可她萬沒想到,今日老爺和夫人竟然也在,自家三小姐的那點花花腸子,只怕老爺夫人一眼就要看穿了。
她怔在那裏不敢吱聲,呂松卻是悶哼了一聲,正準備喝斥,這時,卻聽鳳羽珩道:“人家丫頭說得對,這事兒的確是鳳凰閣做的不對,東西不論價值多少,總是呂瑤小姐自己中意的款式,怕是這丫頭所要求的,也是希望我們能把首飾還原吧?”
那丫頭怔怔地點了點頭,鳳羽珩又道:“那就如你所願。不過這種活計難度太大,工期又短,我鳳凰閣做不到。這樣吧,既然是我們有錯在先,呂瑤小姐將來嫁到姚家,也是我的表嫂,那本郡主明日就特地爲此事進宮一趟,親自跟父皇把一直在宮裏爲妃嬪們打造首飾的白巧匠請出來,由他親自爲我未來的表嫂改制這一批嫁飾。呂大人,您看這樣安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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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松有點兒發矇,鳳羽珩突然之間由之前的凌厲轉了風向,又認起親來,他怎麼總覺得這裏頭像是有什麼事?可任他如何轉這個腦子,也是猜不出個一二來。見對方問了他,趕緊就起身道:“郡主如此關懷,臣替小女謝郡主大恩。”
葛氏也是一臉興奮,畢竟白巧匠的名頭可太大了,宮裏的妃嬪想有一件他親手打製的首飾也是不容易,可這濟安郡主眼下卻說讓白巧匠把這一盒子首飾都給改制了,這呂瑤上輩子是積了多大的德啊?戴着白巧匠親制的首飾出嫁,那可是連孃家人都跟着榮耀呢。
見呂家應下,鳳羽珩這才笑着點了點頭,“既如此,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她跟玄天歌交換了個眼神,玄天歌立即就明白她心中所想。
送走呂松夫婦,清玉一肚子的不平衡,跟鳳羽珩說:“小姐,她們家擺明了是故意的。”
鳳羽珩笑着道:“沒事,故意的更好,正中下懷。這事兒你也別放在心裏,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想來以後呂家也是不敢再到咱們的鋪子裏找麻煩,你們平日裏多留心就好。”
清玉沒再說什麼,正好玄天歌也要走,便跟着鳳羽珩一路把玄天歌送出府門去。兩人約好了這個事情一解決,鳳羽珩就去文宣王府拜訪,玄天歌這才滿意離開。
再一回頭,卻是安氏帶着想容也走了出來。
想容一見了鳳羽珩馬上就跑上前,扯着她的袖子不肯放,鳳羽珩笑她:“今年又長了一歲,都是大姑娘了,怎的還這般粘着姐姐?子睿都比你出息了呢。”
想容害羞地跺了跺腳,問鳳羽珩說:“二姐姐,以後我還能來這邊住嗎?”
她道:“當然可以。”不過再看看安氏,卻是又說:“你也是大姑娘了,能在家裏陪着孃親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多陪陪安姨娘纔是。”
安氏擡了帕子去抹淚,想容便也不再提要到這邊住的話。
鳳羽珩笑道:“近日府上人多,等姐姐把她們都安排好了的,就過去接你來住。天晚了,快回去吧,我讓宮車送你們。”
她故意讓安氏和想容坐自己的宮車回去,如此,對於鳳家那邊也是個震懾,她總不能再放任這母女二人在那邊受太多欺負。
終於把人都送走了,她這才長出一口氣,卻還得吩咐着清玉:“有個千周的王爺跟着我一起回來,明日你帶着他到外頭轉轉,幫他找處宅子,讓他自己出錢買下,總不好一直住在郡主府裏。”
黃泉聽了就笑起來,“蓮王要是知道小姐急着把他趕出去,一定會哭的。”
鳳羽珩苦笑,她眼下是沒空理那姓封的,之所以對首飾鋪的事如此態度,完全是想着藉此機會正好將白巧匠從宮裏給弄出來。不管日後還會不會被人再弄回去,至少有些事情也可以問問清楚。如果大順的皇宮裏真的有潛在危險,這事兒還真是要命。
初秋的夜色總是分外明亮,皇宮的造作間裏,白巧匠的一對金耳墜剛剛過了水,算是出了成品。身邊同僚不由得讚道:“白匠的手藝真的是讓我們再追一百年也是追不上啊!這小小的墜子竟能雕出如此精細的花紋來,不但如此,這金飾出水之後,怎的就比咱們打製的這些鮮麗那麼多?”
白巧匠笑而不語,金飾拋光,是他最拿手的一向絕活,他敢保證這天底下再沒人能比他拋得更亮,更精細。
隨手將做好的耳墜子交給身邊小徒,一人起身,負手走出造作間來到院子裏。
這次進宮已經有近一年的光景了,比以往哪一次的時日都長。說也奇怪,他每次想要交活出宮之際,都會有新的任務派發下來,這一拖就拖到現在,也不知芙蓉那孩子怎麼樣了。這麼久了也沒進宮來看看她,實在讓人擔憂。
與此同時,後宮中,一個瘸腿的太監與一名侍衛耳語了幾句,目中露出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