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以爲自己是幻聽,想問問,可門口那北界的暗衛卻已經悄悄的推門進來。背後之人又帶着她往另一個角度挪了挪,這才能夠保證對方看不見她。
兩人就這要在房樑上躲了一會兒,直到確定一面的人又出去之後,鳳羽珩吸吸鼻子,突然張開嘴,一口就往環在自己脖子前的那條手臂上咬了去。
身後那人疼得一哆嗦,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只能咬牙忍着這種折磨,直到鳳羽珩咬夠了,鬆開了,他這才長出一口氣,“我好心救你,你還要我。”真是要了命了,他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子。
鳳羽珩衝着他揮揮拳頭,壓低着聲音小聲道:“班走,你傷成那樣,不好好在京養着,往北界折騰什麼?”早在對方開口說第一句話起,她就已然聽出身後之人便是她的暗衛班走,這才老老實實地配合行動。只不過這突然的驚嚇,還有這小子不好好養傷的罪,就必須得嚴懲。
班走悶哼一聲,無意與她多說,眼下這房樑上實在不是說話的地說,他將手臂攬鳳羽珩的腰身,提醒她:“抓着我,我帶你出府。”
不及鳳羽珩答應,人就已經騰空而起,直奔着屋頂邊沿一處被班走提前破壞的窗子就竄了出去。
鳳羽珩對這種被人帶着用輕功飛行的事情已經很習慣,她甚至還能騰出心思想想別的,比如說:“班走,你飛慢一些,好不容易來一次都統府,總得視察下府容府貌。”
班走一向都覺得他家主子心特大,這種印象在此刻再度膨脹起來,他咬牙道:“這地方有多危險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帶你出去都得加萬番小心,你還要看風景,不要命了?”
鳳羽珩擺擺手,“命肯定是得要的,不過我就想啊,我堂堂大順朝的濟安郡主,既然能屈尊來到北界的都統府一遊,怎麼說也不能空手來不是?”
班走提醒她:“你真沒空手來,給人家送了個侄孫女當新娘子,這禮夠重了,咱不折騰了行嗎?你要有點兒什麼事,不用殿下扒我皮,我自己就一頭撞死算了。”
鳳羽珩覺得她這暗衛膽子也忒小了,“班走,好歹你跟着我一年多了,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她不滿地說:“你都有膽子偷偷跑到北界來,怎麼就沒膽子在這都統府裏多轉幾圈呢?嘖嘖!”她伸手指往後戳,“小累贅,你若不來,本郡主在這裏玩得更開心。”
班走氣得頭上都直冒青煙,咬牙切齒地道:“真沒良心,我大老遠的趕着你們,好不容易要趕上了,卻聽說你給人家當丫鬟去了北界,我追了一路好不容易追到這都統府,卻又看到你捅出這麼大個簍子來,還說我是累贅,剛纔要不是我救你,早被人家發現了。”
鳳羽珩撇撇嘴,這磕兒沒法嘮。不過再低頭看看……“這偌大都統府來都來了,不留下些什麼,我掉不掉價到好說,毀了玄天冥的一世英名就不好了。”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班走心中騰昇起來,他緊張地問鳳羽珩:“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鳳羽珩得輕輕鬆鬆,右手卻已然透過左腕探入空間之內。“你說,最能證明本郡主來過的方式是什麼?”
“不知道。”班走答得乾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人家還要運輕動,還要觀察敵情,還要跟這府裏數不清的暗衛周旋,你個當主子的居然跟我嘮上嗑了,這也太要命了。
鳳羽珩也覺得太要命了,不過要的不是班走的命,而是這座都統府的命。
她說:“本郡主代表御王殿下到此一遊,臨走了留點紀念吧!”說完,班走就眼睜睜地看着這女人從袖子裏一個一個的火球子往外掏,噼裏啪啦地都扔了下去。一剎間,他們掠過之處大火突然而起,帶着一股子刺鼻子的味道,迅速地燃燒起來。
班走突然想到玄天冥表達不滿的方式,似乎就是看誰家不順眼就給誰家放把火,從前那定安王府都被他燒過兩回了,敢情鳳羽珩說的“證明方式”就是這個?班走挑起脣角,終於由衷地讚了句:“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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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統府突然起火,下方一片混亂,暗衛傾巢而出,終於讓班走承不住壓力暴露出來。
不過二人卻絲毫都沒有害怕,班走是典型的欠揍體質,越危險越興奮。而鳳羽珩則是有恃無恐,因爲她知道,最後的退路還有藥房空間,端木安國的人奈何不了她。
兩人一路急竄而逃,鳳羽珩手下動作卻從未停過,一個一個點燃的酒精棉球往下扔去,一間一間的房屋燃起火來。天上大雪,地面大火,就像在比試較量一般,看誰能壓得過誰。
最終,還是雪花敗下陣來,哪怕老天爺把再多的雪花灑向人間,都沒有辦法壓制住這突然而來的大火。火勢越來越猛,化開了累積一地的冰雪,北界的大地在這樣的季節裏,難得一見地露出土色來。
都統府亂作一團,端木安國原本封閉了整個府宅,就爲了查出那調換新娘的丫頭。也正因此,府上一個大門兩個側門三個小門全部都封得嚴嚴實實,來祝壽的人擠滿了院子,眼瞅着火勢從後院兒一點一點地往前院兒逼近,甚至都能感覺得到空氣中傳來的熱浪了,然而,卻是眼睜睜地出不去這個大門。
一時間,尖叫聲四起,撕心裂肺,整個都統府一如煉獄般可怕。鳳羽珩被班走帶着疾速而行,隱約看到端木安國也混在人羣中,一邊大喊着“不要亂”,一邊死瞪着府門,似乎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打開。
可人們哪裏容得他考慮,熱浪越來越近,什麼官級壓制,什麼端木安國,什麼北界,什麼投敵,統統都被拋到了腦後,他們齊心協力地開始撞門,又或者說是後面的人拼了命的去撞前面的人。一下一下,最前面貼着門板的幾位已經被擠得神智不清,可求生的意識卻依然濃烈。
終於,府門撞開了,人們收不住勢,一下子壓倒了無數人。縱是端木安國也控制不住這樣的亂勢,畢竟火在屁股後頭燒着,若執意把這些人留住,那就相當於要把他們統統燒死,他知道,如今除了放他們跑,別無他法。好在松州城門緊閉,這些人就算是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沒有端木安國的阻攔,人們蜂擁地往門外擠,一出了門立即四散開來,甚至有的人抱着能借此亂逃出北界的想法,已經開始拖家帶口子地往城門的方向跑。
而班走與鳳羽珩這一路也並不是很順暢,他二人行蹤早就暴露,甚至鳳羽珩還跟端木安國對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惹得端木安國勃然大怒,那樣子看在鳳羽珩眼裏就是憤怒的牛魔王,眼珠子瞪得溜圓,那股子氣兒撒不出來,像是要把身體給撐暴一樣。
無數暗衛衝飛上來劫殺,班走的興致也徹底被挑了起來,一手攬着鳳羽珩,另一手直接把盤在腰間的軟劍給抽了出來,幾個回合下去便斬了數名北界高手。
鳳羽珩也沒閒着,麻醉槍一手一只,看到誰就射誰。武林高手們或許躲得了徒手扔出的暗器,但對這種用超出他們理解範圍之外的槍射出來的細針,卻是無處可躲,很多人才衝飛到一半就中了麻醉槍,很倒黴地直接就摔了下去。這一戰,都統府的人有一多半都是摔死的。
端木安國氣得哇哇大叫,卻也知道這次根本留不住那二人,再加上火勢越來越猛,有下人已經跟他彙報說火裏不知道摻了什麼,水不太好滅。後院兒的妾室們都大哭着跑了出來,那千周的大夫人也急匆匆來到前院兒,一家子人圍着端木安國,等着他做個決定。
端木安國氣歸氣,面對這樣的結果到算是個能拋捨得下的人物,就見他大手一揮,朗聲道:“全部撤離!”下人們立即訓練有速地整合起來,暗衛和護衛們在外圍,下人在第二層,主子們都在裏面,就這樣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迅速地出了府門。
可惜這火起得急,根本來不及備車,甚至馬都燒死了一半,餵馬的人只牽了幾匹明顯是受了慌的馬往這邊跑來,詢問端木安國要不要騎。
端木安國氣得一腳把那人給踹出老遠,那人手一鬆,受驚的馬嘶鳴聲起,而後不受控制地衝入街道,自顧地逃命去了。
沒馬沒車,人們就只能在雪地裏步行,那些小妾們跑出來時都沒來得及穿上厚衣物,在府裏被火追着的時候不覺得有多冷,可這一出來,寒風一掃,一個個便凍得面色慘白。
端木安國這一輩子都沒有這樣恨過,哪怕當初三皇子出事,端木青出事,他縱然大怒,卻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狼狽。事到如今,他就是再傻也能猜得到那個丫頭是什麼人了,大順的濟安郡主,跟九皇子訂了婚約的那個丫頭,除了她,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哪個小姑娘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詐,更不可能一把火燒了他的都統府。
他狠狠地握住拳,回過頭來死盯着已經無法控制火勢、即將被焚燒一空的府邸,心裏頭的恨意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端木安國在心中起誓,他以端木家族的列祖列宗起誓,此生必將親手斬殺那姓鳳的丫頭,必將親手把九皇子砍於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