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雲生

發佈時間: 2024-11-17 19:2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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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雲生

落雲村裏是有馬車的,攝政王的人衝進來是爲了殺人,不是爲了搶馬。所以馬車還在,馬也都還活着。

雲生套了馬,帶着瘋婦人一起上車。那個女人緊緊抓住丈夫的胳膊,說什麼也不讓他跟着走,同時也提醒自己的丈夫:“親人都死了,你至少留下來把他們埋了。”

那人看了看權青允,權青允點點頭,抱着夜飛舟站起身,然後同他說:“你留下,埋了村裏的人,就葬在山腳下吧!每人一副好棺,本王會派人送銀子過來。至於以後的事,你若願意跟着本王,便回仁王府見我。你若想去過自由平靜的生活,本王派來的人會給你一筆銀子,你拿着銀子遠走高飛,咱們今後再也不見。”他留下這番話,抱着已經昏迷的夜飛舟轉身上了馬車。

那人二話不說也跳了上去,“屬下最後爲主子趕一次車。”話如此,便是做了決定了。

地上站着的女子沒再說什麼,默默地把塗塗往前推了一下,“暈倒的那位公子,好像挺照顧這孩子的,你們要不要帶着?”

塗塗這會兒也想起夜飛舟的玉佩,於是往前遞了一下,衝着權青允問道:“你是三殿下嗎?這是這位姐姐給我的玉佩,說我如果遇到男的,就問他是不是三殿下。如果遇到女的,就問她是不是叫……叫……”她想不起來了,“夜什麼來着?”

“夜溫言。”權青允替她說了下去,同時也吩咐雲生,“把她抱上來。”

雲生下車去抱塗塗,同時也跟塗塗說:“他就是三殿下,你跟着我們一起走吧!”塗塗很安靜,直到雲生抱着她上了車,她手扒在車窗邊往外去看,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死去的孃親那裏。她還太小,不明白什麼叫死,只是知道這一走可能就再也見不着孃親了。

嘴一癟,終於哭了起來。雲生趕緊安慰,外面留下的那個女人也對她說:“塗塗聽話,別哭,你要是總哭鬧的話他們該不喜歡你,不帶你一起走了。放心,姑姑會好好安葬你孃親,待立好了墳再去找你回來給她磕頭。塗塗乖,別看了。”

她也說不下去了,轉身就開始抹眼淚。

趕車的男子大喝一聲,馬車調了頭,朝着臨安城的方向絕塵而去。

瘋婦人還在唱曲,一句比一句下道兒,最後簡直都不堪入耳。

雲生勸了幾次無果,便也不再勸了,只是跟權青允說:“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就是這樣,大夫也看過,藥也喫過,就是不見好,還一年比一年過分。三殿下,當初我就說過,這樣的人救了還不如不救,她自己活得渾渾噩噩,將來被青畫知道了,怕是也不會感激你這些年小心翼翼的藏匿。我太瞭解青畫了,他是個心思很重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他當年雖然那麼不甘,可心裏什麼都明白,所以他纔會答應去歸月爲質。”

雲生拿起帕子,給身邊坐着的瘋婦人擦臉。剛剛從院子裏走出來時摔了一下,手上沾了血,又用手去揉臉,臉上就也沾了血。雲生擦着擦着就酸了鼻子,“從前多好看的一個人,如今卻憔悴成這樣。我有時候心疼她,有時候也生她的氣。要不是她作孽,怎麼會害得青畫被送到歸月去做質子?要不是她管不住自己,怎麼能連累我娘送了性命?”

雲生說不下去了,眼淚嘩嘩地流,卻死死咬着脣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權青允還攬着夜飛舟,人一直沒醒,心口中劍的位置不停地流血,他怎麼堵都堵不住。

好在之前流的血已經很多了,這會兒也流不出多少,不至於讓車廂裏也血流成河。

他把人擱在自己腿上,讓夜飛舟仰面躺着,塗塗看了一會兒就說:“好像還真的不是姐姐,是哥哥呀!只是這個哥哥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比姐姐還好看!叔叔你爲什麼要抱着哥哥,你喜歡哥哥嗎?”

權青允聽得皺眉,怎麼夜飛舟是哥哥,到他這兒就成叔叔了?抱不抱的,小小孩子你管得着麼?他瞪了塗塗一眼,塗塗嚇得不敢吱聲了,但卻用小手一直捂着夜飛舟的傷口,也不知道血浸了她一手,只小聲地趴在夜飛舟耳邊說:“哥哥你快醒來,這個叔叔好凶,塗塗怕。”

雲生伸手往塗塗頭上揉了幾下,吸了吸鼻子,眼淚已經憋回去了。

權青允問她:“你只說恨黎妃,那你恨不恨本王?畢竟是本王告發了那件事情。而本王那樣做的初衷,也是不想自己被送去爲質。所以不管是黎妃還是老四,他們的今天,都是本王一手造成的。你恨不恨我?”

雲生想了一會兒,緩緩搖頭,“不恨。冷宮着大火那天,黎妃娘娘就跟我說讓我不要去恨三殿下,因爲這個事兒就算三殿下不說,早晚也會被人知道。這是她自己作下的孽,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所以我不恨你,只是恨她。”她看了看那瘋婦人,當年後宮最美麗的黎妃娘娘,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卻激不起她一絲同情。

“如果沒有她,我娘不會死,青畫也不會去歸月。都是有兒子的人了,卻還一味地只想着自己痛快,去做那等不恥之事,能怪誰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第一次做那事時,就該想到會有東窗事發的那一天。我已經十年沒看到過青畫了,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了什麼樣,長得有多高。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子,是否準備成親。

那年離京,他跟我說要好好活下去,他已經對不起我娘,不能再把我也牽連了。他讓我遠離京城,去過自己的生活,可是我能走到哪兒呢?他喫我孃的奶長大,我才兩個月不到我娘就進宮去喂他,待他比待我還要親,臨死都告誡我一定要照顧黎主子。”

雲生忽然就笑了,“你看,我多聽話,一照顧就照顧了這麼多年。天知道我一看到她這張臉,就能想起我娘臨死時的模樣,我做夢都想把她給掐死啊!可是我不能,她是青畫的娘,我總要等到再見到青畫的那一天,把人親手交給他。我也想看看,一個母親再次面對自己的兒子時,是不是依然會像現在這樣瘋傻。”

雲生看向權青允,“三殿下,當年你將人救出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但是你不瞭解青畫,對於他來說,這個母親活着還不如死了,他一定不願意面對這個人,甚至還會因爲這個人依然活着,而怨恨於你。所以三殿下,你的如意算盤也打錯了,他非但不會因此感激你,很有可能因此與你成仇。今日落雲村被屠之事,如果我猜得沒錯,屠村之人除了你們的敵人之外,應該還會有他的手下。他不願意見黎妃,我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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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瘋婦人似乎哆嗦了一下,雲生冷笑,“如果青畫原諒你,我就繼續侍候你。如果青畫不原諒你,我就親手殺了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髒了青畫的手,我也不會讓青畫背上軾母之名。這種事我來做,將來到了地下,就算我娘不原諒我,我也認了。”

馬車疾馳,終於到了臨安外城。趕車的人問權青允:“殿下,方便進城嗎?”

權青允答:“方便!直接入內城,去……”說到去哪時,他頓了下。本來想說去一品將軍府找夜溫言,可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夜飛舟卻突然扯了他一把。他趕緊問,“怎麼了?”

夜飛舟說:“先別回家,不能讓家裏人看到我這個樣子。”

他便道:“那我叫四小姐到仁王府來。”夜飛舟點頭,“好。”

權青允便吩咐趕車人直奔仁王府,然後再看夜飛舟,就覺得失血過多的臉色更白了,這個慘白的樣子倒是有點兒像夜溫言。

他騰出一只手去給他攏頭髮,低低的聲音同他說:“一定挺住了,挺到見着了四小姐,一定有救。要是實在不行我就帶你進宮,總歸會有辦法的。”

夜飛舟當然明白他說進宮是什麼意思,可他不想走到那一步,“如果小四都救不了我,進宮也沒用。你別擔心,我自己心裏有數,雖然現在很難受,但挺到仁王府還是沒有事的。上次傷得也不輕,我不也撐到回去見你了嗎?”

權青允已經生不出氣來了,就是心疼這孩子,也怪起自己,“是我連累你。”

夜飛舟搖頭,“我自己願意的。我就是想着,娘娘要是死了,你在四殿下面前就更說不清了。他一直以爲是你害死了娘娘,不但記恨你十年,還尋着一切可能找你報仇。可你當年明明在火中把死罪的黎妃娘娘搶了出來,又小心翼翼地藏着,要是讓先帝知道這個事兒,你也是死罪。這些四殿下不能不知道,他不能總說是你害死他母妃。”

“可能就是因爲他救了,所以四殿下才要恨他。”雲生接了一句話。

夜飛舟偏頭看她,“可人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三殿下手上,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