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押送江氏的車隊已經走遠了。君慕凜把窗子關了起來,“看不見就別看了,押送的人裏有我的人也有閻王殿的人,你放心,萬無一失。清早風涼,別吹着了。”
白鶴染輕輕嘆了一聲,“你看,這就是差距。押送個人,你們隨隨便便就能派出自己人去出任務,可是我呢?身邊會武功又能讓我放心的,除了一個默語再找不到別人。雖然收了徒弟,也辦了今生閣,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他們做不了,就得默語這樣的去做。”
君慕凜懂了,小丫頭這是在訴苦身邊沒人,但這事兒好辦啊!她沒人他有啊!
“我給你撥幾個暗哨過去,你帶在身邊,有什麼事直接吩咐他們做,保證牢靠,萬無一失。”他有些愧疚,“這事兒是我大意了,早該替你想到的。”
可白鶴染卻搖了頭,“我不要你的人,也不能什麼事都依靠你,否則一旦用習慣了以後就會習慣成自然,慢慢的沒有你我都活不下去了。”
“染染!”君慕凜驚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沒有我?怎麼可能沒有我?”
“冷靜,冷靜,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咱倆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一起,就算以後成了婚,也肯定會有分頭行動的時候。所以我得鍛鍊自己的獨立應對能力,不能事事指望你,否則你萬一有顧不上我的時候,我可就抓了瞎。”
君慕凜明顯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她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明明就是個人人談及色變的皇子王爺,明明戰場殺敵一次敗績都沒有。這樣一個人物卻在自己面前總整得像個小奶狗一樣,簡直都快把她的母性給激發出來了,實在叫人頭疼。
“染染。”小奶狗又說話了,“沒有了我,你活不活得下去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了你,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眨眨眼,這是又在跟她表白嗎?本想揶揄幾句,可是打趣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能說出來,因爲君慕凜把她的手給握住了,還握得死死的,手指頭捏得生疼。
“你別這樣,沒遇着我之前不也活得好好的嘛!”她不想讓氣氛太沉重,總想找些話題輕鬆一下,可是很顯然,這個話題根本輕鬆不起來,因爲某人很自然地就把話題給調換了。
“可是遇着我之前,你活得卻一點都不好。”君慕凜看着她,老話重提,“我說過,我君慕凜認定的那個人,是從天上掉下來落進我懷裏的那一個。我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只知道那是老天爺送給我的恩賞。但是我知道,之前那些年的經歷能夠讓你感同身受,不然你也不會對白家下手這麼狠。所以我心疼你,心疼你的過去,就想護好你的將來。”
她一下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已經不是君慕凜第一次這樣說話了,好像就是在明明白白地說,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白鶴染。可是又說他看得出過去那些年的經歷,她是感同身受,這就是個很矛盾的命題。
她很想問問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可是還不等開口,他的話就又傳了來:“什麼都別問,我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憑感覺。染染,咱們是過命的情份,也是一輩子要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是會站在你這一邊,不遺餘力地維護你,向着你。哪怕你有一天把刀尖兒對準了我的心窩子,我也是眼一閉任你捅。”
他抓着她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反反覆覆,像一個孩子。
“染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不需要被男人無時無刻地保護在身後,甚至如果有需要的那一天,你都可以提起刀槍跟我一起衝上戰場。所以我更加慶幸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的女子,但同時也更加患得患失。有時候一覺醒來就想直接衝到文國公府去看看你還在不在,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怕哪一天老天爺心情不好,再把你給收回去。”
“胡說!”她都聽笑了,“咒我是不是?被老天爺收回去那不就是死了嗎?我可沒那麼容易死。君慕凜,別小看了老天爺的肚量,他既然把我丟在這裏,就不會再輕易就收回去。也有可能他都沒有收回去的那個本事,反正我這個人你接了,就別想着輕易撒開。這只手既然握住,你就給我永遠握着,否則可別怪我衝動之下剁了你的狗爪子。”
小奶狗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只要主人不嫌棄,我這狗爪子永遠都不收回來。”
她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君慕凜,你是對我有多不放心?我像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嗎?”
“你也承認自己是始亂了?剛一見面就對我動手動腳壞我清白,我堂堂皇子,就這麼被你這個女飛賊給凌辱了,你不對我負責還真不行。”他說得那個委屈啊,“反正我就是告訴你,沒有你我真不行,幹什麼都不行,可能沒有你,以後我都不能上戰場打仗了。所以你這不是對我一個人負責,你得對全東秦的黎民百姓負責。”
白鶴染覺得肩上的擔子忒重,“你這是訛上了我啊!帶着你的萬衆子民一起訛上我了。”
“你要這麼說也行,反正我這人臉皮厚,你說是訛那就是訛吧!”他倒是一渾到底什麼都不怕,可是轉而面上情緒就又有了變化,竟讓她瞧出點點哀傷。
“怎麼了?”她低聲輕問,“怎麼突然就不開心了?”
君慕凜搖頭,“沒有不開心,跟你在一起什麼時候都是開心的。只是,染染,話雖這樣說,但是在我心裏卻是覺得如果你離了我也能好好活着,這樣也不錯。這樣萬一我哪天……”
“你給我閉嘴!”她怒了,“君慕凜,不會說話你就別說,你那天要幹什麼?我還在這兒呢你要上天啊?我告訴你君慕凜——”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直接把人提過半張桌,“你既招惹了我,就別妄想中途退出,我這個人一向都喜歡一條道跑到黑,沒有中途換站的習慣。你若想半路下車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車毀人雙亡,否則就沒有什麼萬一。聽明白了嗎?”
君慕凜木訥地點頭,“明,明白了。媳婦兒放心,我就是下車也拉着你一起下,咱倆誰都亡不了,還得繼續禍害蒼生呢!”
這時,店小二抱着一罈子酒上了樓,進屋裏嘴裏嘟囔着:“禍害什麼蒼生,你們這是想禍害我啊!三更半夜跑來喝酒,喝到天都大亮了還不走,這酒量也忒好了。”小二一邊抱怨着一邊把酒罈子往桌上一擱,“給,繼續喝,小的先去眯一會兒。公主您繼續,小的什麼都沒看着,您該打打該掐掐,就當小的沒來過,小的這就走,給您二位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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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計說完話,一溜煙跑沒影兒了。君慕凜氣得直磨牙,“真是反了這幫兔崽子,老子有眼無珠認識這羣沒良心的小王八蛋啊!”
“我看小夥計人挺好的。”白鶴染鬆開他的衣領子,自己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人機靈,說話也跟得上趟,這樣的在酒館當夥計真白瞎了,我身邊要是有個這樣的小廝幫着忙前忙後,能讓我省心不少。”
聽她說起這個,某人終於想起來原本是要談什麼,於是終於把話題給拉了回來:“染染,你想跟閻王殿換什麼?我聽你的意思好像是缺人手,閻王殿暗哨沒少養,撥給你幾個?”
她搖頭,“撥過來的到底不是最初就跟着自己的,我還是不太放心用。君慕凜,我想你應該理解我,我之所以如此小心,並不是不相信誰,也並不是不放心誰,而是我真的需要凡事親力親爲的一個過程,如此,將來纔有資格與你並肩而站。”
“我明白。”他也喝了一碗酒,“所以我沒再堅持把自己的暗哨直接給你用,你的確是需要這個過程,就當做是一次人生歷練,哪怕只是練練眼力也好,看看自己選中的人是不是那塊料,用起來是不是真的順手。閻王殿訓練暗哨天下第一,你可以用右相府這個事,要求閻王殿替你培養暗哨。當然,我還是那句話,就憑咱倆的關係,不管有沒有這個事,九哥都會管你,直接要他的人他都會給你。但是染染,你不想欠別人,我也能理解。”
她點點頭,“你理解我就好。如果閻王殿是你的,或許我也不用費這個勁,但它畢竟不是你的,爲一個弟弟操心就夠累的了,我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而且最主要的,拿人家的手短,沒多大個事,不想欠他的人情。”
“好,都聽你的。”君慕凜知道自家這個小媳婦兒心高氣傲,也知道她這性格有時候有點彆扭,還有些冷。但是他也不着急,慢慢來,只要他絕對真誠,總有一天能把小丫頭的心給捂熱乎了。“可有挑好的人了?”他問白鶴染,
她點頭,“有幾個,但現在還不行,人都還在癆病村裏,我得找準時機把藥丸推廣開,把人救活了再啓用。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我相信除非從小培養,否則也就只有救命之恩,才能換來對方涌泉相報。君慕凜,你說,用這次的功勞換閻王殿爲我養幾個月暗哨,我最多能送進去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