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意外不僅鳳瑾元納悶,也是鳳羽珩始料未及的。
鳳家正在辦喪事,卻有人送喜禮,她第一反應便是:這該不是有人要故意鬧事吧?
幾人下了宮車,忘川看了一會兒還在從車裏往外搬東西的下人,跟鳳羽珩說:“好像是景王府的人。”
“景王府?”鳳羽珩不解,這三更半夜的,大皇子抽的哪門子風?
正想着,鳳府的門房往這邊跑了來,一眼就看到鳳瑾元,不由得高呼一聲:“老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鳳瑾元一瞅這門房的模樣就蒙了,這是幹什麼?腰間扎着白布條子,頭上也纏着白布條子,一臉悽哀之色,整個人提不起一點兒精氣神兒。
他再擡頭往府門瞅了瞅,就見這大門口也被白布包裹着,還挑着靈幡兒,這分明是……在分喪事。
鳳瑾元腦子“嗡”地一聲炸了起來,可再看看門口這些喜禮,心裏的疑惑達到了頂峯。正想問個究竟呢,就看到那些來送喜禮的人已經把鳳羽珩給圍了起來,其中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跟鳳羽珩道:“縣主,奴才們在這邊等您多時了,您總算是回來了。”
這人說話聲音尖利,聽起來像是捏着嗓子。鳳瑾元一愣,立即意識到這人是個太監。再仔細一瞅,這不是景王府的大總管麼?
他趕緊拱手道:“原來是劉大總管到了,不知大總管這個時辰造訪可是有事?”
那劉太監看都沒看鳳瑾元,就跟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只是對着鳳羽珩點頭哈腰地說:“本來想送到縣主府去的,可是聽說您別沒回來,奴才就想着在外頭等一等。”
鳳羽珩聽着就想笑,你等就等,上縣主府門口等啊,跑鳳府來幹什麼?明明看到府上在辦喪事,這大紅綢緞的擡在門口,這不成心給鳳家添堵麼。
不過堵不堵那是鳳家的事,與她無關,特別是看到鳳瑾元喫鱉的樣子還挺過癮。於是她笑笑,問那太監道:“大哥這是爲何要給本縣主送來這些東西?”
那太監一臉的喜色,高興得就差沒跳起來了——“縣主!咱們府上的側妃,有喜啦!”
“真的?”鳳羽珩也樂了起來,她從大營回來之後就給玄天麒治了病,這個喜報她可是也等了許久了,如今聽說府上側妃有喜,她真的是由衷地替大皇子開心。
劉太監用力地點頭,笑容堆了滿臉:“真的!都是真的!不但側妃有喜,還有兩個新納的小妾也診出了喜脈,王爺樂得睡不着覺,催着奴才挑着府上庫房裏最好的東西都給裝了車,給縣主您送來呢!”
這份喜報讓黃泉忘川也跟着高興起來,鳳羽珩看着這一地的東西笑着說:“既然是大哥的心意,我就也不推辭了,今日太晚,明兒我抽空到府裏去一趟,親自給三位懷喜的貴人診脈。”
鳳羽珩親自上門給診脈,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劉太監當場就給鳳羽珩跪下磕頭了,忘川趕緊把人給扶了起來,鳳羽珩又吩咐黃泉:“叫人把東西都搬到縣主府裏去。”
黃泉一擺手,縣主府門口的御林軍就跑過來幾個,快速地把禮物都搬回了府去。
鳳瑾元眼瞅着已經擺到鳳府門前的東西又給搬到同生軒去了,那個心疼啊,要不是人家指了名是給鳳羽珩的,他真想把東西搶下來。特別是這劉太監還說,是撿着府上庫房裏最好的物件兒裝的車,景王府最好的物件兒意味着什麼?當朝九位皇子,唯有大皇子走經商這條路,而且還走得風聲水起。人人皆知,大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有錢的一個,他府上哪怕隨便出手一樣東西,那都是天下至寶。在至寶中選出的至寶……鳳瑾元羨慕得眼睛都紅了,那得是多好的東西啊!
可惜,他這輩子就是個過路財神的命,甚至他都懷疑那劉太監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這些東西擺到鳳府門口一下,讓他眼饞,然後再拿走,讓他來氣。
他是真來氣了,悶着頭一聲不吭。那個站在他身邊幾次都準備要說話的門房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實在是不理解老太太去世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自家老爺還跟沒事兒人似的?難道說二小姐還沒告訴他?
總算是歹着鳳瑾元沉默下來,門房小廝正準備把府裏的事情跟鳳瑾元說說,誰能想他剛張開嘴,聲音還沒發出來呢,就見巷子口那頭兒又來了幾輛馬車,也是奔着鳳府這邊來的。
門房額上漸了見,因爲他看到那幾輛馬車雖然沒有佈置得花枝招展,可也絕對稱不上什麼素色,雍容華貴,一看主人就身份不凡。
鳳瑾元和鳳羽珩也注意到了那邊兒的動靜,齊齊看去,這時,就聽那景王府的劉太監說了句:“喲!是賢妃娘娘的謝禮到了!”他樂呵呵地對鳳羽珩說:“奴才這邊還在庫房裏給縣主您挑東西的時候,殿下就派了人往宮裏報喜了。”
鳳羽珩笑了笑,她知道,做爲皇長子,多年不育,終於在這個年歲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側妃兩個妾室都懷了孕,這對於賢妃來說是最好的禮物,高興之餘來謝她,到也是應該的。
賢妃從宮裏派出來的宮車有四輛,每一輛都是滿載,跟出宮來的掌事宮女見着了鳳羽珩那叫一個親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笑容那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一看劉太監也在,兩人又是齊齊的把鳳羽珩給誇讚了一通。
鳳瑾元這時也算是都聽明白了,原來是多年沒有孩子的大皇子被鳳羽珩給治好了,這可是大功啊!
他幾次想要插話,卻根本插不上口,一個掌事宮女,一個總管太監,誰也沒把他放在眼裏,根本連看都不看他。鳳瑾元鬱悶得想要罵人,可給他氣受的人他卻一個也罵不起,一個也不敢罵。
眼瞅着同生軒的御林軍來了一批又一批,好東西不停的往府裏擡,鳳瑾元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偏偏那宮裏來的宮女還在跟鳳羽珩說:“景王府的喜訊一到,賢妃娘娘趕緊就去通知了皇上和皇后,眼下聖上也是在高興着,想來,明日就會給縣主送來封賞呢!”
鳳羽珩趕緊回道:“娘娘真是太客氣了,阿珩是個大夫,這手醫術本來就是爲了造福天下蒼生的。景王殿下我也叫得一聲大哥,爲大哥治病,爲賢妃娘娘分居,是阿珩份內之事。煩請姑姑回宮後替阿珩謝過娘娘,阿珩明日也會親自進宮去跟娘娘謝恩的。”
“縣主太客氣了。”那宮女笑逐顏開,不停地跟鳳羽珩說着好聽的話,御林軍就不停地往府裏搬東西,足足搬了半個多時辰。搬完之後那宮女還問了句:“縣主回頭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娘娘說了,大殿下常年往外跑,什麼好東西他都能弄來,您有什麼想要的就去跟他說,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讓大殿下給您摘下來。”
鳳羽珩“噗嗤”一下就笑了,“姑姑說笑了,阿珩得了這些好東西都心生惶恐呢,哪裏還能再要什麼,夠了,足夠。”
她一說夠了,鳳瑾元心裏就暗道可惜,好不容易得了他插話的機會,他趕緊道:“二位都到府門口了,就進去喝盞茶吧!”一邊說一邊再跟鳳羽珩道:“阿珩,還不把客人請進去?哪有你這麼待客的。”
那站在邊上的門房小廝一聽這話,頭都大了,趕緊扯了扯鳳瑾元的袖子,小聲道:“老爺,天色已晚,實在不太方便。”
鳳瑾元大手一揮——“哎!怎麼就不方便了?請客人到牡丹園兒的堂廳,不會影響老太太休息。”說完又衝着那宮女和太監道:“阿珩是本官的女兒,請二位入府喝一盞茶,是本官應該做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什麼小廝扎孝帶啊,什麼府門口挑靈幡兒啊,早就被他拋到腦後去了。此時此刻他一門心思地想着,只要把這兩位侍候滿意了,回去跟自家主子那麼一說,賢妃娘娘也好,大殿下也好,念及他是鳳羽珩的父親,一番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欠鳳羽珩的那一百萬兩銀子說不定就此一舉就能賺回來,到時候再用銀子換回地契,他就不用再去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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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請人進府的心就更加堅定,他甚至伸出手去拉那二人,“快到府裏坐吧!雖然天色已晚,但鳳家一向好客,老太太知道二位貴客到府,定也會起身相迎的。”一句話,差點兒沒把那宮女和太監給嚇死。
黃泉忘川都聽得直咧嘴,那門房小廝更是一臉苦色。他實在沒招兒,只能去求鳳羽珩:“二小姐幫幫忙吧!可別再讓老爺……胡言亂語了!”
“放肆!”鳳瑾元惱了,“大膽奴才,你說誰胡言亂語?”
那小廝“撲通”一下就跪到地上,眼淚都掉了下來。景王府的劉太監用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鳳瑾元,就跟看怪物似的,宮裏的宮女也一樣,瞪着這位已經降爲五品大學士的前丞相,開始懷疑起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鳳羽珩搖頭輕嘆,“真是枉費祖母待父親的一番心思了。”
“縣主。”那掌事宮女無奈地對她說:“鳳大人許是受了刺激,腦子不清楚,奴婢們也不與他計較。”一邊說一邊從懷裏又掏出一張銀票來:“鳳家大喪,要說從前這份奠儀肯定是要給鳳大人的。可是賢妃娘娘說了,現在鳳大人才官居五品,接咱們的奠儀雖然已經不太合適。所以這奠儀就由縣主收着,娘娘是衝着縣主才送的。”
劉太監也緊隨其後遞過了一張銀票,鳳瑾元瞅着那兩張銀票上都明晃晃的寫着一百萬兩,一口腥甜就涌上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