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夜楚憐的喜悅,夜溫言很能理解。
深宅大院兒裏的小姐其實一天到晚沒有什麼事,繡花餵魚,要不就是姐妹之間明爭暗鬥。
如果這些都不喜好,那日子真是過得一天比一天無聊。
夜楚憐是一個目的很明確的姑娘,雖然未來還不明朗,但至少她已經知道絕對不能再由着家裏來安排自己。所以她得給自己找出路,找靠山,爲自己的將來做準備。
而她夜溫言呢?她無所謂當誰的靠山,只要對方是真心的,那麼她借個肩膀給靠一靠也沒有關係。人是羣居動物,是不可能獨立存活的,即使是她,她也願意身邊有要好的朋友,有能交心的姐妹。如此纔算人間煙火,纔不會讓她覺得自己在這世間是被孤立的那一個。
她安撫夜楚憐:“先不要着急,無論是地方還是銀子,我都會給你準備好。但既然要出去做事,家裏這關也總是要過的。所以咱們還得想個法子,讓二叔能准許你經常出門。”
夜楚憐聽了這話就有點兒打蔫,“這陣子我也沒少出門,但都是打着四姐姐的旗號。再加上家裏事情多,父親和二夫人都沒顧得上我,這才讓我鑽了空子。但如果要釀酒,可能就得經常出去,早晚都要被發現的。這還真得好好想想,而且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我在替四姐姐做事。”夜楚憐十分謹慎,“他那個人又貪又壞,到時候還不一定打什麼主意出來。”
夜溫言點頭,“不急,醫館還要些日子才能建完,等這幾天把家裏的事也處理完,我們騰出空來好好計劃一下。你放心,只要肯想,辦法總會有的。”福祿院兒裏,湯氏在被夜溫言和墜兒一頓套路之後,又轉過頭來套路老夫人。
她端了盤點心坐在老夫人榻邊,來來回回講的都是從前在秀山縣時的事情。
她說:“你記不記得我們年輕那會兒?那時候都沒嫁人,我就說啊,將來要嫁也得嫁個有頭有臉的人家,不圖別的,就圖讓我爹孃能在秀山縣直起腰桿子走路。你就說啊,在秀山縣沒意思,女子就得高嫁,北齊最高的地方就是京城,你一定要嫁到京城去。說起來,咱們的心願也都達成了,你嫁到了京裏,我嫁到了你們蔣家,你絕對是高嫁,我們家也在秀山縣有了一席之地。你說這日子過得多好,一切都那麼順心。”
老夫人躺在榻上哼哼了兩聲,不高興地道:“順心?你看我這一天天的叫順心?”
“那你是跟孩子們置氣,我回到家裏也一樣替小輩操心啊!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還得是男人好。姐夫雖然不在了,但至少他在的時候給了你好生活,沒讓你受苦,這就行唄!”
老夫人還是不樂意,“什麼叫不受苦?有好喫好穿就叫不受苦了?你真是……小地方的人沒見識,就知道守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見識短。他怎麼就沒讓我受過苦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他在外頭打仗,家裏外頭全都是我一個人在操持,這也就罷了,畢竟家家都是女人管家的。可他在外頭也不老實,居然給我養起小妾來,還生了孩子!打仗回來就把小妾往家裏領,這不就是成心羞辱我嗎?”
湯氏知道這個事兒,是有一年老將軍班師回朝,隨軍回來的還有一名女子,懷裏還抱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事後老夫人跟孃家人說起這個事還氣得直摔東西,一直罵老將軍不是個東西,更罵那女子是踐人,孩子是踐種。不過……
“你不是也沒讓她們娘倆進門嘛!孩子聽說也沒活多久?”
“哼!這裏是我的家,我憑什麼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進門?老頭子有本事就把她一輩子藏在外面,帶回京城不就是爲了給我添堵嗎?他都不顧夫妻情面了,我憑什麼不能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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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是死在你手的?”
“嗯,毒死的,那女人也是我派人推到冰湖裏淹死的。”老夫人對這件事情一點都不避諱,反正老將軍都死了,這事兒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追究。
湯氏聽了這話琢磨了一會兒,再問:“你就是因爲這個事兒恨上了姐夫?”
老夫人皺了皺眉,“那倒也不是,我也沒恨他,就是日子越過越沒意思。他常年在外,有時候一年一回,有時候兩年一回,有的時候甚至三年纔回一次。就是後來有了孫子孫女,他年紀也大了,纔回來得勤快些。可那時候再回來有什麼用?我的精神頭兒也不如當年了,有他沒他,日子還不都是一樣過,反倒多了他一個還覺着彆扭,不如一個人自在。”老夫人說起從前的事,越說越煩躁,最後乾脆揮揮手,“罷了罷了,說了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那姐姐就跟我說說唄,全當痛快痛快嘴。”湯氏繼續套她的話,“以前在秀山時,你有什麼事也都和我說的。”
“那不一樣。”老夫人搖頭,“有些事啊,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湯氏聽了這話就笑,“瞧你這話說的,怎麼着,我知道得多了,還有人對我殺人滅口啊?那得是什麼樣的事值得幹這麼一票大買賣?難不成姐夫還能是你殺的?”
她說到這裏突然就捂上了嘴,目光中透出驚恐神情,直過了老半天才又恢復了言語,哆哆嗦嗦地問老夫人:“那天四姑娘突然提起倒藥的事,還問這是不是蔣家的規矩,當時我就沒聽懂。但今兒我可瞧見了,她們把你的藥都倒在了大樹底下,難不成是她的報復?秀姐姐,她說的倒藥,指的該不會是你倒了姐夫的藥吧?你倒了姐夫的藥,讓姐夫沒有藥喫,所以姐夫就死了?我的秀姐姐,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這一番話,一半是用來套老夫人實情,一半也是湯氏一邊嘮嗑一邊推理出來的。
推理完湯氏自己也驚了,驚恐再也不是裝出來,而是真的恐。
如果她推理的是對的,那老夫人蔣秀就是殺夫大罪,偏偏這個夫還是北齊的一品大將軍,那這就不是家事,而是國事。國事是要牽連九族的,這事兒一旦被戳穿,除非她跟蔣碩和離,要不怎麼着她也跑不了。
湯氏心裏有事,臉色就不太好。老夫人卻已經沉浸在仇恨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
聽湯氏問了,她就冷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也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一遍一遍不停地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不能亡,我還有景盛,我還得照顧我的兒子。我們誰都不能死,那就只剩下他了!”湯氏再問不出什麼了,因爲老夫人就像瘋魔了似的,不停地重複着這些話。
她從屋裏退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外頭的計嬤嬤。湯氏以爲計嬤嬤會立即把她帶走去問話,但計嬤嬤卻理都沒理她,只是進屋去看老夫人。
湯氏快速跑回客居院兒,心裏頭反覆地思考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她該如何保全自己。
想來想去卻發現還真就只有和離一個法子,或者爲了活命乾脆讓蔣碩休妻。什麼臉面不臉面的也顧不上了,能活着就行。至於夜溫言答應她進宮的事,她覺得還是不要領這個情了,不如用這個情換另一個情。她不進宮,也不要皇上的賞,她只求夜溫言保她一條命。只要能保她不死就行,至於兒子孫子,她已經顧不上了,誰讓他們都是蔣家人,這就是命!
湯氏想清楚了這些,又匆匆離開客居院兒去找夜溫言,將她跟老夫人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都給說了。然後就苦苦哀求:“四姑娘能保我一命吧?我不能跟着蔣家人一塊兒死啊!”
夜溫言就問她:“你已經確定我祖父是死在老夫人手裏了?”
“不然還能是怎麼死的?”湯氏一跺腳,“四姑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件事情其實你自己心裏也有數,要不然你也不能把她的藥都給倒了。你是小輩,拼着不孝之名做這些,要沒有個深仇大恨的,誰能這麼幹啊?四姑娘你是通透之人,你祖父的死已經很明朗了。”
夜溫言點點頭,“是很明朗了,人肯定是死在她手裏。但有兩點我還不明白。”
“哪兩點?”
“其一,她爲何要這樣做?其二,我絕不相信不吃藥就能死人。我祖父身體硬朗,又是武將,身體素質極好。小病小災的,就算不吃藥也能挺過去。就算是大病,也不至於沒得這麼快。所以這裏頭一定還有事,而這些事,就是我希望舅奶奶能幫我問出來的。”
“我……我問了這麼多還不夠嗎?”
夜溫言搖頭,“不夠,或者說你並沒有問出什麼。小妾和那孩子的事,我們府里人早就知道,就是我們這些小輩也有所耳聞。所以這些事於我來說,並沒有太多價值。我是想讓舅奶奶去問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最好能問出我祖父致死的關健。不急,慢慢來,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十天,舅奶奶反正是住在府上的,天天去陪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