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那一刻,鳳羽珩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當她發現自己被人按住後腦勺、臉死貼在某人胸前的那一刻,崩潰的內心化成了尖利的兇牙,“坑哧”一口,照着玄天冥上身某個地方就咬了下去。
就聽“嗷”地一聲怪叫,玄天冥又一把把她給提了起來,差點兒沒給扔出去。
鳳羽珩也哇哇大叫,玄天冥舉她的時候扯到了她的頭髮,疼得她不停地喊:“輕點兒!輕點兒!疼!”
此時此刻,客寢門外,一堆小丫頭正擠在窗邊,耳朵貼着窗紙在那兒聽牆角。
鳳羽珩這幾聲叫喚把些小丫頭叫得面紅耳赤,有點不好意思再聽下去,可是耳朵卻怎麼也離不開窗戶紙。
有個掌事的宮女吩咐個小丫頭說:“快去,把這邊的事告訴娘娘,聽完娘娘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那小丫頭極不情願地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再回頭看兩眼。
可惜,屋裏兩位高手此刻早就打成一團了,水花四濺,激烈非常,哪裏還顧得上去分辨屋外的動靜。
就見鳳羽珩兩手直伸,拼了命往玄天冥臉上夠。玄天冥撐着她的腑下,長長的手臂直接把她擋在三尺開外–“不帶打臉的!”
“誰要打你臉!”鳳羽珩咬牙:“你把面具摘下來給我看看!”
“不給看!”玄天冥的頭又往後仰了仰,“死丫頭你能不能老實一會兒。”
“不給看就不老實。”
“要不你的換個地方,你看看別的,我身上還有別的你沒看過。”
“玄天冥你個流氓!”她放棄去摘面具,手往水裏一拍,立時又濺起水花簇簇。
玄天冥也把人放下來,就見這丫頭又鑽到水裏,小手往他身上撓啊撓,癢得他真想從這水桶裏頭跳出去,可是又捨不得。他平日裏軍務繁忙,鳳羽珩又養在深閨,兩人見面機會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這丫頭喜歡笑喜歡鬧,他便想由着她,哪怕小丫頭把這客寢的房蓋都給掀了,他也會笑着替她鼓掌。
鳳羽珩在水裏玩兒歡了,一會兒拍着水面打出水花,一會兒又去扯玄天冥的胳膊讓他跟着一起玩。偶爾還會在桶裏站起來,轉一圈再縮回去,還會從她帶來的那些瓶子倒出好多奇怪的東西來。那些東西一遇了水就會變成白色的泡泡,她就把那些泡泡用手捧起來,再吹到玄天冥的臉上。
玄天冥有一種在養孩子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也挺好,看着這孩子慢慢長大,直到有一天成爲他的妻,他發誓,一定會把這世上最好的全都給她。
她若喜歡安逸,便陪她坐看雲捲雲舒;
她若喜歡熱鬧,就帶她暢遊花市燈海;
她若喜歡調皮,乾脆生一堆孩子陪她一起打鬧;
她若喜歡征服,他會毫不猶豫地帶着她揚鞭踏馬馳騁沙場,收五湖四海入囊,給她一個太平天下!
萬千思緒化作一眼寵溺送入她的眼中,鳳羽珩也停下了玩鬧,小手卻觸上了他前胸兩道傷疤上。
“身上怎麼還有疤的?”她擰着小眉毛,一臉的不樂意。
玄天冥笑了,“帶兵打仗的人,怎麼可能沒受過傷,我又不是那種只會躲於人後的將領。沒事,小傷而已。”
隨口一句小傷,鳳羽珩卻彷彿看到了前兩年他在西北征戰的歲月,敵來我往,刀光槍影。她十分慶幸這還是個冷兵器的年代,雖鋒利,卻也不至於一下就要了人性命。不像二十一世紀的戰場,炮火轟鳴可以震裂人的耳膜,也可以在一息之間要了一城人的性命。科技發達,殺人的本事也跟着發達了,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想什麼呢?”看着她陣陣出神,玄天冥捏捏她的小臉蛋,真是的,還不多長些肉。
鳳羽珩苦笑,“我在想,其實當初的確是你把我撿回來的,那時候我就像個剛出生的小孩,可人家的小孩是從母親的肚子裏爬出,我卻是從死人堆裏爬出。我懵懵懂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是你跟我說了第一句話,也是你,給了我二十兩銀子,不然,我連回京城的錢都沒有。”
玄天冥也想起那時候的事,很狼狽,卻也很窩心。
鳳羽珩繞到他背後去,拾起毛巾擰乾了水,笑着說:“不提過去,來,我幫你搓背。”
他挑眉,還有這待遇?甚好!甚好!
事實證明,鳳羽珩是不會給人搓背的,下手也沒個輕重,一會兒太狠了,疼得他直咧嘴,一會兒又太輕了,就像是撓癢癢,撓得他心裏亂成一團。
再一會兒,那孩子哭了,雖然無哭,可他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身體在抽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不想讓他發現似的。
他一陣心疼,把手繞過肩伸去,輕拍她的手背,用安慰孩子一樣聲音說:“你別哭,我知道你心裏苦,但是珩珩你放心,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行的。”
鳳羽珩伏在她背上,啜泣漸漸停止,小鼻子尖兒就抵在他背上,一呼一息的,卻是讓玄天冥身體的某一個部份不安份起來。
他想,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實在是太壞了。
一下轉過身,就想嚇唬嚇唬她,誰知那丫頭又一下子栽進他懷裏,頭沉沉地低着,居然……睡着了。
玄天冥一臉苦色,不帶這麼玩兒的啊!這死丫頭就是不安好心啊!
鳳羽珩這一覺睡了很久,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回到前世,回到手術檯前,一個手術接一個手術地做。恍恍惚惚的又跟着部隊一起訓練,從蛙跳到匍匐再到槍械,她第一次打槍就打出十環,跟她的剪法一樣精準。
後來,長官到了她面前,跟她說第三方世界國家的那場戰爭裏,華夏也是派了人去的,傷亡很重,她必須親自上戰場去搶救傷員。隨行的還有一名男醫官,坐直升機,直接入境。
她與那名男醫官一起坐上直升機,可那男醫官卻突發急症,全身抽搐,不得不被擡下飛機去。飛機上就剩下她跟飛行員兩個人,起飛沒多久就聽到一陣詭異的嘀嗒聲。她做過拆彈演練,太清楚那聲音代表着什麼,腦子嗡地一下炸了開。還不等做出什麼反應,嘀嗒聲停止,隨之而來的是那場驚天爆炸。
鳳羽珩瞬間驚醒,人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這樣的夢她不是第一次做,卻沒有一次有今天這樣真實,真實她到幾乎可以看到見被擡下飛機的那名男醫官突然露出的詭異表情。當時沒覺得怎樣,如今想來,一切卻又是那麼的不正常。
“怎麼了?”突然有聲音在身邊響起。
鳳羽珩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地就將右手五指曲了爪狀,奔着那聲音就探了去。直到掐住那人的脖子,這才發現,與她坐在同一張牀榻上、蓋着同一牀錦被、赤果果着上身的人——是玄天冥。
尷尬地收回手下,抱歉地說:“我忘了你在這。”再想想,眼睛又立了起來——“你爲什麼會在這兒?你怎麼又爬到我牀上來了?”
玄天冥無語,“媳婦兒你這情緒變化也太快了,爲夫都有些跟不上趟,咱們兩個本來就是一起洗的澡,你洗到一半睡着了,剩下的一半還是我替你洗的呢。不謝我也就罷了,怎麼才睡醒就要殺人滅口啊?”
鳳羽珩抽了抽脣角,“誰要殺你了,這叫習慣性的警惕好不好。不過……玄天冥,你剛剛說什麼?你替我洗澡?”她一下意識到不對勁,低頭一看,好麼,這是哪個王八蛋把她全給扒了?惡狠狠地把爪子又伸了過去,“現在,我有理由掐死你了。”
“哎!”他將她的小手放下來,“你把爲夫掐死了,那你的後半輩子誰來管?”
她想說我的人生纔開了個頭,前半輩子都還沒走一半呢,怎麼就扯出後半輩子了。可這話衝到嘴邊卻又憋了回去,她突然就對玄天冥說的那個“死”字特別敏感,竟然就順着他的話在想,如果玄天冥死了,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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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冥看出她面上不自覺地流露出的那種恐慌,有些不解,“你到底在怕什麼?上次睡覺也是這樣,總是不老實,像是在做很可怕的夢。”一邊說一邊擡頭去探她的額頭,“一頭的冷汗。”
鳳羽珩有些恍惚地說:“怕什麼?怕死。死過一次,就怕再死。因爲不知道再死一次還會不會遇到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行。”她擡頭,頗有些後怕地同他商量:“如果以後你再上戰場,帶上我一起好不好?我也可以打仗,騎馬射箭兩軍對壘都行的。我不想留守在家裏像個傻子一樣等着你的消息,那樣會心慌。”
他點頭,“好。我們家珩珩不該留在深宅內院做那些女人之間無謂的爭鬥,她應該與我並肩而行,即便是王座,也可劃你一半。”
鳳羽珩笑嘻嘻縮回被子裏,眼一閉,“玄天冥,這可是你說的哦。”
他的大手揉上她棉軟的發,點點頭,“對,我說的。一個天下而已,抵不過我的珩珩。”
她美滋滋地睡起回籠覺來,可惜,偏生有人就不想讓她再悠閒自在。寢殿門外,一個小宮女試探地叫了聲:“殿下,縣主,你們醒了吧?雲妃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