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氏害怕了,白花顏說得對,姐姐若是倒了臺,白家絕不會再留她們母女。
於是她趕緊離了竹笛院兒,去找白興言了。
青草擔憂地問白花顏:“五小姐覺得葉姨娘去求老爺,管用嗎?”
白花顏搖頭,“不知道,但必須得試試,成就成,不成也不留遺憾。總之二夫人不能倒,她要是倒了,我也就跟着完了。”
自從發生了聶五那件事,梧桐園再也不許女人進出,不但新蓋成的書房不行,就連整個梧桐園都封閉起來。
小葉氏在園子口站了一會兒也沒敢進去,不一會兒從裏頭出來個小廝,一瞧見她就“哎喲”了聲,然後告訴她:“葉姨娘是找老爺吧?老爺往風華院兒去了。”
小葉氏一聽,趕緊就往風華院兒那頭追,追得很快,幾乎是用跑的。她知道,必須得趕在白興言進風華院兒之前把人攔下,不然等他一見到白驚鴻,肯定心裏的怨氣更重。
她帶着個丫鬟,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是在白興言一腳踏入風華院時追上了。
因爲着急,一時忘了規矩,伸手就拽住了白興言的袖子,急聲道:“老爺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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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興言被她拽得一咧嘴,“葉秦,你瘋了不成?”
小葉氏被他吼得一哆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就癟了回去,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又掛上臉來,簡直讓白興言是越看越厭煩。於是不等小葉氏這邊開口說話呢,白興言就先罵了開:“你瞅瞅你那個鬼樣子,我白家是欠你喫還是欠你喝,你一天到晚吊着個臉給誰看呢?”
小葉氏冷不丁的招來一頓罵,心裏是又委屈又害怕,眼淚就在眼圈兒裏含着,要多糾結有多糾結。
其實小葉氏長得也很不錯,當初白興言收她入房,一來是給她姐姐面子,要跟葉家的親再結得多一層,二來也是被小葉氏這種眼淚汪汪的模樣給吸引了。
可從前歸從前,現在歸現在,從前認爲是優點的,當感情不在、當有了利益衝突,都成了互相嫌棄的理由。就像白興言現在看小葉氏,那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特別是站在風華院兒門口,只要一想到裏頭的白驚鴻,他就後悔當初爲什麼收了小葉氏入房,還生了那個該死的白花顏。
“你找本國公有什麼事?”他強忍着厭煩問小葉氏,“有事就快說,說完了趕緊滾!”
小葉氏一哆嗦,瞬間腦子一片空白,都忘了該說什麼。幸好一瞥眼看到風華院三個字,這才把思路又給找了回來。但還是害怕,只能小聲小氣兒地說了句:“妾身是想……是想爲姐姐求個情,希望老爺不要生姐姐的氣,把姐姐接回來吧!請老爺看在妾身的面子上……”
“你有什麼面子?”白興言都驚呆了,他突然大吼起來——“葉秦,你告訴本國公,你在文國公府、在本國公面前,究竟有什麼面子?你生的那個女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主母壽宴上居然將她姐姐推到湖裏去!要是沒有這個事兒,後續的那些事情也都不會有!你們娘倆就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禍首!你說說,你能有什麼面子?”
他越喊越激動,越喊越生氣,越喊越覺得這一切都是白花顏導致的。
他回身指向風華院兒裏,指向白驚鴻的屋子,“葉秦,本國公今兒就把話撂在這兒,你們娘倆的命就係在驚鴻身上,她好,我就留你們一命,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你們娘倆活活掐死,扔到城外去喂狗!”
他撂下這句狠話後甩袖而去,小葉氏被他這麼一甩直接就坐到了地上,身子已經抖成了篩子網。
她的男人說要掐死她和他們共同的孩子,如果白驚鴻死了,她的花顏也活不成了。這是爲什麼呀?就因爲是花顏把白驚鴻推到了水裏?可不是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爲什麼她的男人會這樣偏心?何況那白驚鴻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呀!
她再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邊上丫鬟趕緊勸:“姨娘快別哭了,一會兒老爺聽見又該發火了,上回您哭老爺就說像哭喪,這次那大小姐萬一……哎呀反正不要哭了,咱們快走吧,一會兒老爺真生氣了可不會有咱們好果子喫的。”
小葉氏一聽這話趕緊就爬了起來,來時多快走時就多快,一會兒工夫就沒了影子。
風華院的正屋裏,白驚鴻在數位太醫的共同努力下,病情終於有了起色,今日已經可以靠着墊子稍微坐起來。
白興言看到她這樣總算是放了心,當下長出一口氣,大步走上前來,關切地問:“驚鴻,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白驚鴻一見他來了,眼淚嘩嘩地就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父親,女兒對不起您,都是女兒不好,二妹妹好心拉着我看魚,我卻站都站不穩,還掉進湖裏。攪了母親的壽宴不說,最主要的是害父親您丟了臉面,在那麼多人面前鬧得沒法收場,女兒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心裏就難受,就覺得對不住父親。”
白興言被她說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有那麼多女兒,可是就沒有一個能像白驚鴻這麼懂事聽話的,沒有一個能像白驚鴻這樣拿得出手的。就這個大女兒最給他長臉了,自己都病成這樣還在跟他說對不起,這場鬧劇中,他的驚鴻纔是受害者呀!
他抓住白驚鴻的手,一遍一遍地說:“不怪你,不怪你,是父親沒有保護好你,一切都是父親的錯。是你那個不爭氣的五妹妹推你到湖裏的,她還打你,爲父真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驚鴻你放心,爲父一定給你把這個公道討回來,你那個五妹妹,哼!殺了也罷!”
他說這話時沒帶半點兒猶豫,就好像根本不是在說要殺一個人,而是說要拍死一只蚊子,就更別說他要殺的,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白驚鴻的眼中有一瞬的得意閃過,可又馬上收斂了去,反過頭來還勸起白興言:“父親別說氣話,都是您的孩子,什麼殺不殺的。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太醫們醫術高明,我現在真的已經感覺好多了。至於後來的那些事情……”她說到這兒,眼圈兒裏一下就蓄滿了淚,“我們給父親惹麻煩了,要不是因爲我病着,母親也不會……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驚鴻應該給父親磕頭賠罪,可是我現在真的起不來,待我再好一點,一定到父親跟前負荊請罪,不管您原不原諒母親,驚鴻都永遠是您的女兒。爲了父親,爲了白家,女兒什麼都願意做。”
白興言更感動了,“要是家裏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你這般懂事,爲父又何苦操這麼多心。”
白驚鴻抹了把眼淚,給身邊丫鬟遞了個眼色,丫鬟天藍趕緊取了幾張銀票遞過來。
“父親。”白驚鴻將銀票遞上前,“家裏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沒管過中饋,也不懂府裏銀錢花用。反正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給父親闖了禍,惹了麻煩。犯錯就要彌補,這些銀子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昨兒又讓丫鬟去賣了幾樣首飾,七湊八湊的總算湊出幾百兩來。父親快快拿去將府門修繕起來,那是咱們家的門面,更是父親您的臉面,女兒絕不允許任何人說父親的不是。”
白興言徹底被這個大女兒征服了!
這才叫閨女,這才叫親情。他生的那些,一個個的都是些什麼玩意?跟他的驚鴻怎麼比?
他將銀子接過來,一時間無限感慨,“真是我的好女兒,父親沒白疼你。那這銀子……父親就拿着了,你放心,待府上週轉過來,父親一定加倍還給你。”
白驚鴻趕緊搖頭,“父親要是這樣說話,那就是成心跟女兒生分了。女兒雖不是父親親生的,但也是自小就跟着母親來到了白家,是在父親膝下長大的。我現在根本不記得親生父親的樣子,對我來說,您就是我的親生父親,是我要用一生來尊敬和孝順的人。我是父親的女兒,是白家的大小姐,我理所應當要爲家裏出力,這是我的責任,不應該談什麼還不還的。”
白興言重重地點頭,“好,好孩子,你是我白家的驕傲,是我白興言的希望。就憑着你這份心性品性,父親跟你保證,你的未來必將無可限量!”
忙了一天一夜,白鶴染終於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引霞院兒。默語也沒怎麼睡,只小眯了一下就起來,開始給白鶴染張羅午膳和晚膳。
可白鶴染還是沒什麼喫飯的心情,她有些後悔,早上應該跟君慕凜一塊兒去的。在這個沒有消毒手段和疫苗年代,疫情的發生就是毀滅性的災難,很有可能一個湯州府就得沒了。
她記得阿珩曾經說過,醫者仁心,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就不能回頭,從此以後心裏裝着的,就不能只是自己。
她既受了醫脈鳳家的醫術,就不能丟了鳳家的臉面。更何況毒脈白家亦有祖訓傳承:毒者,藥也,醫也,死也,生也。
“小姐。”迎春從外面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迎春擰着眉,又是納悶又是生氣的模樣,“真是見了鬼了,大小姐居然被人擡着,往咱們院兒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