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剛擺平個葉家,門口又來了個紅家,白興言心中叫苦不迭,他的日子怎的如此坎坷?
白鶴染示意迎春先等會兒再走,然後樂呵呵地開口說:“既然有貴客到了,還不快快請進廳來。”眼瞅着廳外來傳話的下人應了聲去請客人了,她便又吩咐廳裏侍候着的下人,“你們也別傻愣着了,該泡茶的泡茶,該備點心的備點心。這會兒也快到晌午了,跟廚下說預備一桌宴席,客人來了總不能讓空着肚子走。”
這番話出口,廳裏站着的葉成仁和葉成銘真是聽得渾身都不自在。
這白家到底有沒有尊卑了?主母的孃家人來,一頓嗆罵,差點兒沒整出殺頭大罪來。結果一扭頭小妾的孃家人來了,卻又是張羅沏茶備點心又是打算留飯的,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他二人心裏憋着氣,越想越糟心,可經了方纔一系列事端之後,他們也是聰明瞭不少,至少明白絕對不可以再跟白鶴染對着幹。這個有十皇子做靠山的丫頭,惹不起。
廳裏的下人們都忙碌起來,摔碎的茶碗也收拾了,地也擦了,端茶倒水的也去準備了,就等着客人進門便將新泡的茶送上去。
葉家兩位看着自己桌前的涼茶,恨意便更深了幾分。
說話的工夫,紅家人已經到了前廳門口。
來的人還是紅家大老爺紅振海,身後還跟了兩個小隨從。
葉家人今早也打聽到紅氏同樣被趕回孃家的事情,原本以爲紅家肯定也是跟他們一樣,來討公道的,可這會兒一看就來了一個紅振海,不由得嗤之以鼻。
葉成銘壓低了聲音跟他哥哥說:“到底就是個庶女,只是給人當妾的,紅家此番估計也就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怎麼可能有人肯爲庶女出頭。再者,保不齊是來給白家道歉的。一介商戶,藉着文國公府的名頭,這幾年發跡起來,要是跟這頭鬧僵了,可沒他們好果子喫。”
大老爺葉成仁卻沒有葉成銘那樣樂觀,據他所知,紅家對那個嫁入白府的小妾很是不錯,且那個小妾平日裏也沒少跟葉氏對着幹。要不是自己身後有孃家做依仗,一個妾室,怎麼可能敢跟當家主母叫板。
但不管如何,紅家人來找白興言,那可不關他們的事。他們趕上了就正好看個熱鬧,但願這個事情能往大了鬧,到時候讓白家跟紅家打去,剛剛發生的辱罵皇子一事,興許就能給撂下了。
葉成仁打的是這個主意,而紅家大老爺紅振海也的確是來跟白興言算賬的。
就見他大步踏進前廳,先是狠狠地瞪了白興言一眼,然後走上前,恭敬地給老夫人行禮問安:“振海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點點頭,“大侄子有心了。”
紅振海立即道:“您是長輩,這些都是應該的。”
老夫人不由得心中感嘆,同樣是來興師問罪的,相比於葉家來說,紅振海還是個粗人,士農工商,他是排在最末位的商戶。可一介粗人一個商戶都知來了先給長輩行禮問安,葉家人卻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不但不行禮,還公然頂撞。
同樣是外戚,這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紅振海給老夫人行了禮,白鶴染便也俯了俯身,叫了聲:“大舅舅。”
紅振海“哎”了一聲,“好孩子。今兒來得急,也沒帶東西來,正好明兒有一批貢料進京,餘份兒不少,回頭大舅舅叫人挑幾匹好看的給你送來,做兩身新衣裳。”
他說完,也不等白鶴染答話便半轉了身,面朝着白興言臉一板,怒聲質問道:“你,說說吧!幾個意思?如果是你們小兩口兒鬧彆扭,讓我妹子回孃家住幾天也就罷了,我懶得管那些個炕頭吵架炕尾和的事。但我怎麼就聽說你三更半夜的不幹人事兒,把蓁蓁和她二姐姐扔到了大街上不說,還搶走了她們的馬車?我說白興言,你當的是爹啊還是土匪啊?自己親閨女你也搶?你就不怕她們出點什麼事,你追悔莫及?”
白興言真是鬧心死了,同樣的話,葉家問一遍,紅家又來問一遍,好不容易在葉家那頭翻了個身,紅家這一出又該怎麼整?
之前葉家低聲下氣給的臉面這會兒還沒嘚瑟完,他腰板兒還挺得直直的,一種優越感環繞在周身,倒還真有幾分侯爵的氣勢。
可惜,這氣勢到底是不足。紅家人的到來讓他清醒了幾分,特別是一提到阿染,他就更是一下就想起剛纔的臉面其實不是他自己爭來的,而是白鶴染給他撐的。
於是下意識地就往白鶴染那頭看了去,期待着這個女兒能在關鍵時刻再幫自己一把。
然而,白鶴染卻是瞅都沒瞅他,只顧着喫桌上放着的點心,很是讓他失望。
紅振海等了一會兒,見白興言這東瞅西望的就是不應話,心裏火氣就竄了上來。他找了張椅子坐下,擡手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白興言!我問你話呢!”
白興言嚇一哆嗦,剛想開口懟回去,這時就聽已經退到一邊坐着的葉成銘插了一句:“紅家老爺這罪可就大了,你一介平民,怎麼可以對文國公這樣說話呢?這也太不分尊卑了,簡直有辱我東秦例律。”說完還問白鶴染,“二小姐,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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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振海瞪了葉成銘一眼,“你誰呀?有你什麼事啊?我又沒跟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葉成銘氣得直冒金星,“我是葉府的當家二老爺,太后娘娘的親侄子!”
紅振海“切”了一聲,“親侄子關我什麼事?”
“你……”葉成銘被懟得直打嗝,強忍着火氣沒跟紅振海打起來,只繼續道:“我就是提醒你,不能這麼跟文國公說話!方纔白家二小姐就說過,文國公乃我東秦正兒八經的侯爵,除了皇族和王爺外,就連左右丞相見了他都是要下跪的。”
紅振海一臉厭煩地看着葉成銘,“你怎麼那麼招人煩?我怎麼跟我妹夫說話,關你什麼事?他再是侯爵,那也是我妹夫,我們自己家關起門來說話,你們外姓人跟着摻合什麼?”
“你……”葉成銘差點兒沒噎死。“二小姐,您給個話吧!”他將球踢到了白鶴染那裏。
可白鶴染此時的態度跟紅振海那真是一個德性,就見她端着茶水慢悠悠地抿了兩口,這才道:“我大舅舅說得沒錯啊!自己家人關起門來吵架,還分什麼侯爵不侯爵。怎麼,當大舅子的說妹夫幾句還不行了?誰家也沒聽說這樣霸道的。”
“我們也是他的大舅哥!他也是我們妹夫!”葉成銘都快氣死了,“你方纔怎麼說我們的?爲何一見了紅家人就又轉了風向?我們葉家的女兒是正妻,葉家纔是正經的外戚,他們紅家那位只是個妾!”
白鶴染攤手,“沒辦法,我就是一個立場不堅定的人,從來都沒什麼原則,風向什麼的,轉不轉全憑心情。這會兒看到大舅舅來了,心情好,所以風向立馬就轉了。當然,要說是不是妹夫這個事,你們葉家確實也是。也罷,那之前我扣你們不敬國公爺的罪名就免了算了,現在你們就剩下一個辱罵皇子的罪了。”
葉家兩位氣的頭頂冒青煙,可就是拿白鶴染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爲有個辱罵皇子的罪名在,他們眼下是一點兒也不敢招惹白鶴染,生怕萬一哪一句惹了白鶴染不痛快,人家回手把十皇子給請過來,他們葉家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這兩位現在只要一想起葉氏壽宴上九皇子整的那一齣戲,就覺得脊背陣陣發涼。
可心裏有氣也不能總憋着,於是這二位暗挫挫地開始跟紅振海找茬兒。
葉成仁拍拍弟弟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自己則開了口,對白興言道:“既然紅家也來問了,那妹夫將妻妾都趕回家去這件事,不如就一起都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紅振海一聽這話可不幹了,“自己的事自己問,別跟着摻合。”
葉成仁笑呵呵地道:“我們都是爲了同一件事。”
“你們?”紅振海大手一揮,“你們跟我們不是一回事。”
葉成銘又忍不住了——“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再想想,恍然大悟,“也對,你們是妾,我們是妻,妾跟妻的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什麼妻妾不妻妾的?”紅振海一臉的不耐煩,“我說的不一樣可不是你們想的那回事。我的意思是說,我妹妹給白家生兒育女,既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葉家幹什麼了?當人家媳婦兒的,連個孩子都沒生,孃家人還好意思上門?你們臉咋那麼大呢?古人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正妻,正妻你倒是給人生孩子啊?正經事兒不辦就知道上門叫囂,臉呢?我就問你們,臉呢”
紅振海扯着大嗓門兒嗷嗷喊,聲音從前廳傳出去,傳了老遠,連守門的下人都聽得見。
白興言想說家醜不可外揚,要叫人去把府門關上,可隨即又想到關個屁府門啊,府門都被燒沒了,不由得又懊惱起來。
而紅振海的話卻還沒說完,就見他瞪着老大兩個眼珠子瞅着葉家的那二位,一臉的鄙夷——“二嫁的婦人,還帶着倆孩子,妹夫好心好意收留了,不知道感恩,一天到晚還淨費事兒,你們葉家想幹什麼?怎麼着,還想拿外人的骨血佔了這世襲的爵位啊?”
此言一出,別說葉家兩位老爺,就是白興言自己,也是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