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相比臨安府衙門,江家受的災就要嚴重一些,她看到江逢時江逢是頭破血流的,一張臉都快要讓人認不出是誰了。
江夫人抹着眼淚陪着她,江婉婷在邊上氣得直罵:“該死的,這幫人居然把內城的大夫一個不剩的全都給請到府裏去了,他們的命怎麼就那麼金貴?合着地龍翻個身,昨晚受傷的人都有專門的大夫給治,倒是咱們這些沒受傷的沒人管了?這上哪說理去?實在不行我就去搶,搶着一個算一個。”她說着,一把就拉過身邊的計奪,“走,咱倆搶人去!”
計奪沒什麼可說的,反正是主子讓他來幫江家,現在江家小姐要搶人,他跟着去搶就是了。他是計奴,他纔不管被搶的是誰家大夫。夜溫言剛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當時就氣笑了:“我來了,就不用着你去搶人。”
她一邊說一邊走向江逢,“江叔叔把手放下來,我看看傷口。”
江逢和藍美玉二人見她來了,第一反應就是查看她有沒有受傷,然後再問穆氏如何,夜清眉和夜飛玉如何。在聽到夜府那邊沒有大事方纔鬆了口氣,就是藍美玉還擔心夜清眉的傷,一個勁兒地問要不要緊,要養多少日子才能好。
江逢聽她的話放下手,就看到夜溫言將一枚藥丸按到他的傷處,頭上有冰涼涼的感覺蔓延開,原本的疼痛感也隨之不見。
他驚訝於什麼藥物能有這樣的奇效,有心想問,但又覺得眼下實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便忍了住,只問夜溫言:“言兒你這是直接從夜府過來的嗎?外面的形勢如何?”
夜溫言搖搖頭,“形勢不太好,各官邸都受了災,將來災後重建是個大工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大夫和藥材的供應,方纔婉婷說要去搶人,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大夫都被各官邸控制着,那家裏沒有大夫的怎麼辦呢?我想去找藥,江叔叔能不能幫忙?”
江逢點頭,“我帶你去街上看看,內城醫館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全塌。如果塌得太多,藥材就還是一個大問題。”
江婉婷也要跟着一起去,卻被夜溫言拒絕了:“雖然你們沒什麼事,但是家宅大下人多,保不齊哪個院子哪個角落就砸着了人。你跟藍姨還是得留在家裏,即便家中無事,也得從廢墟里把還能用的東西都找出來,儘可能的減少損失。”
江婉婷不是不懂事,她只是着急,眼下聽夜溫言這麼一說,也知府裏實在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和母親留下來處理,便只好一再地囑咐夜溫言要小心再小心,藍美玉也一再囑咐江逢要照顧好言兒,也要保護好自己。
一行人匆匆地來,又要匆匆地走,臨走之前夜溫言問藍美玉:“府上可以臘梅園?可正開着臘梅花?”
藍美玉有些爲難:“有是有,可是如今已經毀了,我聽下人說整座梅園都被掀了起來,一棵樹都沒剩下。言兒你找梅園幹什麼?”
她編了個謊:“我知道一個做藥的方子,需要用到臘梅花爲引,樹倒了不怕,只要花還能摘出來就行。能摘多少算多少,總比沒有強。”
藍美玉立即點了頭,“那行,我這就帶人去摘,你們往哪邊走?摘完了我叫人給你送去。”
夜溫言還是將計奪留了下來,如此無論摘花還是送花速度都快一些。她兜裏沒剩下幾朵花了,若是遇着大面積的坍塌和大量被壓住的人,這幾朵花催出來的靈力根本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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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府出來,江逢帶着她們直奔最近的一家醫館。可惜到時才發現醫館已經塌得不能再塌了,所有的藥材都被砸毀在瓦礫裏,根本找不出任何能用的。夜楚憐在醫館邊上翻出一個被石頭壓住的小男孩,三四歲模樣,衣着貴氣,就是灰頭土臉的也看不出是個什麼模樣。那孩子哭聲不大,也不知道是傷着了還是嚇着了,夜楚憐把他抱起來,因爲孩子太胖有點兒喫力,好在隨喜在邊上跟着擡了一下,這纔沒把孩子摔着。
夜溫言捏碎手裏僅剩的最後三朵梅花,修復了這孩子被砸傷的肺部,然後才問江逢:“江叔叔可能認得出這是誰家的孩子?看起來應該是哪家官邸的小公子,卻不知爲何會一個人在醫館這裏。”再往四周瞅瞅,也沒見誰跟這孩子是一家的。
江逢辨認間,夜飛舟似想到了什麼,又往夜楚憐發現孩子的地方跑了過去。
夜溫言看到他在不停地扒磚,也反應過來怕是這孩子的家人已經被砸在牆下了。
孩子由隨喜抱着,其它人全部過去找人。夜溫言藉由脖子上掛着的那塊花型暖玉催出靈力來,很快就在青磚下面找到一位年輕婦人。
可惜,人已經死了。即使她再以花催靈,人都已經沒了聲息。
婦人被發現時兩只手直直向前伸着,夜飛舟說:“這是一個推人的動作,想來應該是在地龍翻身的那一刻把自己的孩子給推了出去。”
隨喜說了句:“她爲何不把孩子護在身下?推出去也會被砸到的啊!”
夜溫言指了指那女人的肚子:“因爲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呢,她沒有辦法同時護住兩個,這已經是她在危急時刻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她說着,伸出手按上那婦人的肚子,半晌搖頭,“不足七個月,可惜了。”
夜楚憐愣愣地看着隨喜懷裏的孩子,再看看地上已經死去的婦人,突然就覺得一陣噁心,才轉過身就控制不住地乾嘔起來。夜飛舟走上前問她這是怎麼了,就見夜楚憐死死地咬着牙,從來都是我見猶憐的一張臉,這會兒竟滿布憤恨。他聽到夜楚憐說:“每一個孩子都應該是母親的心頭肉,所以有些人拼了命的算計別人的孩子時,爲何就不想一想被算計的那個孩子,她的母親該有多麼絕望?”
夜飛舟一愣,起初以爲夜楚憐說的是她自己。因爲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蕭氏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對柳氏母女懷恨在心,認爲柳氏是勾飲她丈夫的罪人,認爲夜楚憐是罪惡的降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所以蕭氏從來沒有放棄過算計那對母女,也從來沒有放棄算計過讓夜楚憐在這世上消失。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似乎不是這麼回事,因爲夜楚憐轉過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是大伯母,我絕對絕對不會把你們從奇華閣裏放出來。”
他怔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他的一只手還扶着夜楚憐的,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該放下,還是該繼續扶着。
“臘月十五那天早上,我聽到父親和母親說話了。二哥,你該感激四姐姐大度,也要感激大伯母仁厚。我還是那句話,若換做是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夜楚憐說這話時,咬牙切齒,臉都青了。
江逢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墜兒和隨喜也看得一愣一愣的,夜飛舟神情黯淡,只點點頭說:“你放心,即使他們放過了我,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他鬆開夜楚憐,默默地站回到夜溫言身邊,臉色愈發的不好。
江逢無意讓這種時候氣氛尷尬,於是指着那孩子說:“我也認不出這是誰家的,但總歸是出自內城的哪戶官邸。我們帶着個孩子也不方便,不如先送到臨安府衙門去吧!回頭再貼個告示,哪家丟了孩子就去找。至於這已經死了的人……”他長嘆一聲,“天災難躲,這也都是命。咱們把她搬出來放到顯眼的地方,會有官差來處理的。”
夜溫言點頭,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於是由江逢和夜飛舟二人把人擡出來,放到一處還算平整的地方。擡人過程中江逢碰到了夜飛舟的手,當時就皺了眉,“夜二少在發熱。”
夜飛舟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不勞江大人費心,不礙事。”
江逢便也不再說什麼,畢竟他跟夜飛舟說話還是多少有那麼點兒心裏壓力的。因爲夜飛舟這人男生女相,長得過於陰柔,就跟個姑娘似的。可他偏偏又是個男子,這就會給人一種很奇怪又很彆扭的感覺。
再加上京中總有傳言,說夜家的二少爺同三殿下關係極好,好到仁王府的小妾都會喫醋的地步。還說夜家二老爺和二夫人因爲這個事兒沒少生三殿下的氣,連帶着對兒子也不喜歡。所以江逢實在不願意跟夜飛舟打交道,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多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離開這家醫館時,隨喜和墜兒就沒再跟着了,夜溫言讓她二人去臨安府衙門送孩子。
墜兒很不放心,只惦記着快去快回,見隨喜抱着孩子走得慢,乾脆自己把孩子給接了過來,撒開腿就往府衙跑。
隨喜頭一次發現墜兒居然可以跑這麼快,無奈只好也拼了全力在後頭跟着。
夜溫言這邊已經開始往下一處醫館去,許是走得快了些,夜飛舟腳下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她伸手去扶,這才發現之前已經好些了的夜飛舟,身上又開始滾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