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炎華宮出人才啊
夜溫言似有所感,回頭望去,正看到李太后瞪過來的那雙眼睛。
她到無所謂,擡起手來衝其打招呼:“你看,我沒有打誑語吧!太后娘娘,要三思啊!”
李太后的確得三思,十名女衛,幾乎是眨眼間就死在了自己眼前。她從前只知夜老將軍教了些拳腳功夫給這個四孫女,但也不過就是花拳繡腿,上街打打架還行,碰到真正的高手,那是三招都過不去的。
然而她想錯了,夜四小姐這哪裏是花拳繡腿,分明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三招都過不去的不是夜溫言,而是那些李家辛辛苦苦培養的女衛。
夜溫言走了,帶着墜兒和連時大搖大擺地走了。李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吩咐寶蟾:“收屍吧!想辦法運出宮去,切記不得讓東宮那邊的人看到。”
永安宮外,連時跺了跺腳底下的玉磚,問墜兒說:“玉的用着稱手嗎?稱手的話就再起出來幾塊,我瞧着這永安宮的玉磚質地還不錯,比其它宮殿鋪地的玉磚都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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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兒沒說話,臉上表情十分怪異。夜溫言瞅了她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立即後退了兩步。
這兩步剛退完,墜兒“哇”地一下就吐了出來。
往來宮人都往這邊看,連時躲得慢了些,還被濺了一鞋面。
他也顧不得自身形象了,趕緊去幫墜兒順背,同時衝着路過的宮人大聲道:“還不快去取水和布巾!”紫衣太監在北齊皇宮那是十分特殊的存在,雖然也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但是人們也都明白,穿紫色衣裳的太監地位比旁的要高,甚至後宮裏的主子們都得給幾分顏面。
立即有小宮女打了水也取了布巾來,墜兒這會兒已經吐得腸子都快出來了,夜溫言正在嘲笑她:“怎麼這麼不禁嚇呢?死人這種事,上次在城外你又不是沒見過,那次殺的人可比這次多多了,你不是也什麼事都沒有。這回這是咋地了?”
墜兒好不容易吐完了,趕緊漱口擦嘴,還給連時擦了擦鞋面。連時躲了又躲沒躲過,也就由着她幹了。直到把這些事都幹完,她纔算緩過來些,然後對夜溫言道:“小姐,那能一樣嗎?上次是你殺的,這次是我殺的,看別人殺跟自己親手殺,那不是一種感覺。嘔……”
這回連時躲開了些,倒是那些宮人趕着上前侍候,還時不時的跟連時說幾句話。終於吐徹底了,三人向來幫忙的宮人道了謝,夜溫言還給了賞,這才上了軟轎,準備返回炎華宮。
只是這麼一折騰,就有不少人把她給認了出來。畢竟夜家的魔女名頭太響亮了,夜四小姐的樣子也太好看了,再加上從前因爲老將軍的關係,夜四小姐實在算是這座皇宮的頻繁往來戶,所以有不少人都認得她。
於是這些宮人心裏就犯了合計,不是說夜四小姐丟了麼,這怎麼突然出現在皇宮裏,身邊還跟着炎華宮的太監?
也有人想起另一個傳聞,說夜四小姐根本沒丟,而是在回京的路上拐了個彎兒,跟塵王殿下喝茶去了。至於她爲什麼要跟塵王殿下喝茶,那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軟轎穩穩當當地走在皇宮的玉磚地面上,夜溫言靠在窗口問連時:“是不是覺得我太兇殘了?雖然人是墜兒拍的,但卻是我指使的,而且把她們打倒時,人就已經沒什麼活氣兒了。”
連時趕緊道:“一點兒都不兇殘!四小姐您可千萬別這麼想,對待西宮太后就應該這樣,咱們跟她真的一點兒都不用客氣。”
“嗯,是不用客氣。”夜溫言說,“我自是跟她有大仇的,卻也沒兇殘到一定要將那些女衛打死的地步。說到底她們不過是爲人所用,稀裏糊塗地成了西宮太后殺人的工具。所以對於她們那樣的人,我其實是心有憐惜的。要不是她們劍上帶毒,招招致我於死地,我也不會讓墜兒下了死手。所以說這人啊,做什麼都不要做得太絕,凡事留一線,日後纔好相見。她們存着殺人的心,連一點活路都沒打算給我留,那我又如何能手下留情網開一面?”
墜兒緩過來了,在邊上連連點頭:“小姐說得對,對待敵人絕不能手軟,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夜溫言掀了簾子看她:“這話我是什麼時候教給你的?”
墜兒答:“是臘月十五那晚小,奴婢揹着小姐,小姐趴在奴婢背上說的。小姐說的每一句話奴婢都記得。”小丫頭說着說着就停了下來,表情有些迷茫地往前頭瞅了一會兒,半晌就道,“小姐,您看迎面走來的那個人,是不是那晚遇着的塵王殿下?”
夜溫言“咦”了一聲,探頭去看,果然看到前頭不遠處正有一人迎面而來,一身月白長袍襯着白玉地面,顯得身形修長,人也冷冷清清。
“停轎。”她喊了一聲,然後彎身從軟轎裏走出。對面的男子看到她時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一直走到了她面前。
夜溫言認認真真地行了個屈膝禮,“臣女見過四殿下,多謝四殿下那晚救命之嗯。”
權青畫仔細端詳這個女子,很快就發現她跟她已故的父親生得很像,特別是眉眼,幾乎一看就能看出是大將軍夜景歸的女兒。都說女兒像父親,看來果不其然。
“不必謝我。”他開了口,聲音寡淡,“你父親於我有師嗯,本王離鄉多年都未曾報過。如今終於回來,老師卻已經不在了。”他想起昔年之事,心頭不禁唏噓。“如今京中盛傳一品將軍府丟了嫡四小姐,你可想好要如何應對?”
夜溫言偏頭想了一會兒,“應對什麼?名聲的事?”她失笑,“殿下遠在他國,可能不知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但總也該聽說過我在大婚那天被扔到過郊外一回。所以名聲什麼的,早就毀了。何況我夜溫言的名聲在臨安城裏什麼時候好過?他們拿這個說事兒實在也是沒什麼意思,別說我不在意,就是城裏人聽了去,怕也就是一笑了之,最多再添一句:夜家的魔女什麼時候好過了。”
權青畫聽着她這樣說話,剛剛纔覺得這姑娘跟她父親甚是相像的,這會兒又覺得實在是不太像了。記憶中他的老師是一個有幾分古板之人,對規矩禮數嚴格遵守,對子女教化也是墨守成規。像這般不在意自己名聲之事,若他老師還活着,不知道會不會把這女兒打一頓。
可能也不會打吧,畢竟女兒被教成什麼樣他心裏也是有數的。既然能放心的把女兒交給夜老將軍,想必就已經做好了接受現實的準備了。
於是他點點頭,“那便好,本王只是聽到了,提一提,你不放在心上就好。”
夜溫言想了想,又說了句:“四殿下方纔說我父親於你有師嗯,我卻是一點都不記得的。”
權青畫便告訴她:“因爲以前都是去大營裏聽老師傳授兵法,故而並未與夜府有多少往來。只是你父親也絲毫未向你提起過嗎?”
她努力回想原主留下的記憶,半晌,搖頭,實話實說:“我與父親相處甚少,他常年都隨祖父征戰在外,後來祖父年邁,許多仗就是他替着打了。即使不打仗時,多半也是在外駐守,就算回京也通常住在京郊大營。算下來,一年到頭能在家裏的日子,最多也就兩三個月。我只記得他同我母親十分嗯愛,大哥總說要把父親少有的回府的日子多留給母親,讓我們不要過多去打擾。倒是祖父待我極好,只要他在家裏,就天天都要同我說話、教我功夫、也帶我去街上喫好喫的。”
她想起從前,雖是原主的從前,竟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冬日的陽光照在她笑得彎彎的眼睛裏,能看到閃閃光點。
權青畫便也難得地笑了一下,卻也只一下,然後又恢復到一張冷臉。
“我要走了。”夜溫言說,“雖然不知道哪裏能幫得上四殿下,但還是那句話,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請四殿下一定直言。”
權青畫還是搖頭,“本王說過,你父親於我有師嗯,你只當是我在報師嗯就好。”她卻不這樣想,“父親是父親,我是我,我一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這個嗯要是不報,怕是心裏總會合計着,怪難受的。”她又給他行了個禮,“四殿下,告辭。”
他看着她離開,又坐上軟轎,身邊陪着的是連時。便又想起那晚送她到皇宮門口,被禁軍侍衛攔住,這位夜四小姐的丫鬟就舉着一只鈴鐺,提出要去炎華宮。
帝尊的斷魂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實物。老師的女兒,究竟是何樣命運?
夜溫言回了炎華宮,連時聲情並茂地給帝尊大人講,李太后是怎麼跟四小姐說話的。
夜溫言直到這一刻才發現連時的特長:記性好。
是真的記性好,因爲李太后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不但能背,還能把當時的語態和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她不由得感嘆:“炎華宮出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