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將目光收回,他不知道這個女兒是何時變得這般不可琢磨,剛一回府,幾句話便挑起沈氏的脾氣,而她自己則像沒事人一樣隔岸觀火。
“老太太!”沈氏見鳳瑾元這邊說不通,轉而又去從老太太那裏找突破口。
而對於鳳瑾元突然改變主意留下姚氏三人,老太太也是不解又不情願的。可她到底不像沈氏那麼缺心眼兒,適才兒子是聽了管家的耳語之後才下的決定,一定是外頭髮生了什麼事情。
她瞪着沈氏,權杖又往地上那麼一拄:“你家老爺做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不行!沉魚,扶你母親回去。”
老太太明確表態,鳳沉魚再不敢讓沈氏撒潑,俯身在她耳旁邊輕聲說了句:“母親放心,父親自會有主張,不會虧待沉魚的。”
偷偷掃了眼老太太慍怒的臉,沈氏絞了絞手裏的帕子,半信半疑地跟着女兒往外走去。
路過年幼的鳳子睿身旁,窩在胸口的火氣又好像要竄了出來一般的似的,狠狠的就往鳳子睿身上推了一把。
小孩子哪經得起她這一推,鳳子睿往後退了兩步,撲通一下就坐地上了。
儘管摔的生疼,卻也沒哭,只用牙齒緊緊地咬着嘴脣,兩只小拳頭也緊握着,氣喘得有些急。
鳳羽珩和姚氏扶起鳳子睿,姚氏心疼得抹眼淚,鳳羽珩卻幽幽地嘆了一聲,用像是自言自語卻又保證了讓屋裏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扔出一句:“還真是多災多難,半路上好好的車伕突然就暴斃了,回到府裏也是不得安生,與其這樣,不如就讓我們在山村待着多好。”
她提到車伕暴斃時,故意看了一眼其它人的反應。
餘光一掃,就瞥見沈氏和鳳沉魚纔要邁出屋門口的背影不自然的僵了僵,隨即匆匆離開了正堂。
老太太倒是沒什麼明顯反應,只是鳳羽珩一瞥間,發現鳳瑾元的瞳孔產生了一次猛烈的收縮。
她冷笑,心中有了數。
回柳園的路上,鳳羽珩一直在猜管家何忠到底跟鳳瑾元說了些什麼。她能看得出,在沈氏提出要把她送到廟裏時,鳳瑾元是動了心的。包括老太太。
她出府入廟,這就又有了無限可能。
思來想去,半路劫殺一事都算不到姚氏或是鳳子睿頭上,姚氏一罪臣之女已被貶爲妾,就算回了府也沒翻身可能。鳳子睿雖是男孩,但上頭有沈氏生的嫡子鳳子皓,鳳家家產輪不到子睿頭上。
鳳羽珩更加肯定,這一切,都是衝着她來的,甚至三年前的出府,多半也並不單純只是鳳家爲了避姚家的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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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沉思不語,姚氏擔憂,小聲問道:“阿珩你是不是趕路太累了?怎麼……”
“恩?”她回過神來看姚氏,“孃親想說什麼?”
“我……”姚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適才在正堂,你怎麼那般犀利?”
“呵。”她挑脣一笑,“從前我們事事遵從鳳家安排,到頭來又換來了什麼?西平村這幾年的日子,孃親難道還沒過夠麼?”
提起西平村,姚氏也沒了脾氣。那三年實在是磨盡了她所有的希望,這座鳳府之所以她還選擇回來,只是想給一雙兒女尋個好的前程。有鳳家做主,總比在山村裏強。
跟着回來的孫嬤嬤掛念鳳家對姚氏的態度,問了句:“那車伕的事,老爺怎麼說?”
姚氏嘆了一聲,沒答。鳳羽珩伸開手臂拍拍孫嬤嬤的肩,“父親和祖母並無半句關切之語。”咬文嚼字讓她極不舒服,乾脆換了自己習慣的表達方式:“人家根本不管咱的死活,連做個關心的樣子都沒那個耐性。所以,孃親啊,嬤嬤啊,別再指望鳳府對咱們有多好,不暗地裏下絆子,就是開恩了。”
這話也是說給姚氏聽的,這個孃親她總得找機會慢慢開解,現在還不是時候,眼下她擔憂的是那管家與鳳瑾元耳語之事。
既然鳳瑾元改變主意讓她們留在鳳府,那就說明暫時算是默許了她與九皇子這門婚事。可這麼好一門婚事、鳳家之前千萬百計想要挪給鳳沉魚的婚事,緣何鳳瑾元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她又想到那沉浸着哀傷之氣的大軍,唯一的可能……
鳳羽珩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來,子睿沒停住,踉蹌了一步。姚氏也疑惑地看着她,她卻眉心緊鎖,一言不發。
可一個念頭卻在腦中無限翻騰着——九皇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