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播完種,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看見不遠處站着的高明。
他微微眯起眼睛,高明與高嚴兩兄弟是父親的心腹,他們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是京城出什麼事因而特地來找他們
蘇易放下竹籃,朝他們走過去。
“世、世、世子爺過來了,我、我們咋辦”高明雙腿都在抖,被發現了,他們該怎麼答
高嚴一腳將高明踹進雜草堆裏,“閉嘴”唸叨得他也跟着緊張。
高明哎喲一聲,臉色都扭曲起來,看見站在面前的蘇易,一骨碌爬起來,站在高嚴的身後。
蘇易滿身泥濘,他氣息凜然,狹長地鳳目望向曹管家,等他道明來此的目的。
曹管家心裏一突,拱手作揖道:“世子爺。”
“父親有事情交代你們來辦”蘇易瞥一眼愁苦着臉的高明,冷聲問道:“你跑什麼”
高明脖子一縮。
曹管家睨他一眼,沉聲回答蘇易,“侯爺掛心老夫人的病體,派屬下們找張神醫的蹤跡,一路打聽找來杏花村,倒是未曾料到世子也在此。你們是來此找人”說話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蘇易。
蘇易皺眉,“張神醫”
曹管家臉上帶笑,十分坦蕩地說道:“張神醫是醫術高超的遊醫,他十幾年前在杏花村紮根,老奴便尋着蹤跡找來。”
得多虧昨日打探商枝,賀繼閔提起張神醫的事情,他靈機一動,有了對應之策。
“對對對我們來找張神醫。世子爺,您也知道,侯爺對老夫人有多看重。”高明連忙附應曹管家的話。
高嚴捏緊了拳頭,暗罵一句:蠢貨
蘇易緩緩點頭,說出他來此的目的,“我與阿錦來此也是爲找神醫給外祖母治病。”
曹管家心裏咯噔一下,立即看向田裏的商枝,她自小被張神醫養大,而蘇易方纔又幫她播種,莫不是她身懷神技
越想曹管家的臉色越繃不住。他帶商枝進京,主子必定會安排一棟宅子安置小姐,盡力的避開她與夫人、秦家的人接觸。
如果她是神醫,蘇易將她請進京爲秦老夫人治病,豈不是與他們碰面了
管家從未曾有這一刻覺得事情太棘手。
“她一個丫頭片子,醫術比得過太醫院的人”曹管家心思急轉,阻攔蘇易帶商枝入京。
蘇易不悅地說道:“曹管家,你跟在父親身邊多年,還不知人不可貌相商姑娘的能力遠比你想的還要強大。”
曹管家心中凜然,連忙說道:“世子所言甚是,老奴着相了。”
蘇易也不打算爲難他,只是問起京城中的事情,“家中一切可安好”
“家中大安,世子放心。”
蘇易頷首,“你們在何處落腳”
“清河鎮客棧。”
“若無其他的事情,你們可以先回京。待我勸動商姑娘,即刻入京。”蘇易覺得太多陌生人出現在杏花村,對村民來說會鬧得人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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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管家心中一急,“世子,這”
“還有事”蘇易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曹管家心口一緊,總有一種被蘇易洞察心事的錯覺。他拉着眼皮子,遮掩去眼底的情緒,拱手道:“老奴既然來了,便與世子、大小姐一起回京。”
不等蘇易開口,他往後退幾步,帶着高明與高嚴離開。
蘇易望着他們的背影,目光沉斂,不再多想的繼續與商枝播種。
等小麥種全都播完,一起站在小河邊清洗。
蘇易洗完後,順便幫商枝把竹籃、籮筐一起洗乾淨,坐在石頭上,看着她把褲腿放下來,搓洗褲管上的污泥。
“你師傅是張神醫”
半晌,蘇易突然開口。
他從蘇錦瑟口中聽過兩回,並未曾放在心上,畢竟來此是奔着商枝。可如今曹管家是爲張神醫而來,他務必要打探清楚。
商枝搓的正認真,突然聽到蘇易的話,嚇一大跳,扭頭看向他,腳下一滑,就要跌進水裏。
蘇易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穩住身形,鬆開手,保持一定的距離道。
“冒犯了。”
商枝驚魂未定,拍着胸口平定一下慌亂的心情,她吐出一口長氣,“沒事。你突然問我師父幹啥”看着清澈見底地河水裏有小銀魚游來游去,商枝用水搓洗雙手袖子,然後上岸。
“問你師傅的名諱,不知方便透露嗎”蘇易看着商枝拿着竹籃子去河邊,蹲在淺水的位置,將籃子放進水裏,“我清洗乾淨了。”
“我師父姓張名釋隱。”商枝提起籃子,竹籃裏是小小一條的小銀魚,她連忙倒進另一只籃子裏,“我在撈小魚,回去之後油炸一下,再用辣椒醬爆炒,香辣可口,十分開胃。”
蘇易聽到張釋隱這個名字,暗暗喫驚。
張釋隱愛醫成癡,一身醫術出神入化,卻生性不羈,不受約束,自由散漫慣了,極少入京。後來與嘉郡王比試輸了賭約,答應入宮爲嘉遠帝診病。不過入京一日,不知爲何卻突然像人間蒸發一般,徹底失去蹤影。
未料到他隱居在杏花村,還領養了商枝,至死都未曾再踏足京城。
商枝撈了幾籃子,收穫不少,看向突然沒聲的蘇易,她問道:“你知道我的師傅”
蘇易垂着眼眸,看着商枝樂此不疲的撈魚,嘴角微微上揚,“他曾是京城風雲人物,到如今世人依舊津津樂道。”談論的不止是他的醫術,還有他成爲別人談資的妻女。
張釋隱出身並不低,興寧侯府的嫡長子,出生便被請封爲世子,可惜他一生追求醫道,將世子之位讓給二弟,被母親逼迫娶世家女爲妻,婚後不過半年,他留下放妻書四海遊歷。他的妻子並不肯和離,爲他生下一女空等着他。
因此,他聽聞商枝的師傅是張釋隱,纔會十分驚訝。
他對妻女漠不關心,獨來獨往,最後卻撿一個孤女養在身邊,不得不令人大感意外。
如今回想起來,又忍不住唏噓,他的妻女只怕至今還不知他已經仙逝的消息。
商枝點了點頭,並不好奇。隨口嘀咕一句,“他離京十幾年,目前爲止,你還是第一個知道他身份的人。”
這一句話,猛地讓蘇易變了臉色,目光深暗,“以他顯赫的聲名,並無人知道他的來歷”
“他並未向別人透露過姓名,我記事起,他一直帶着我在四處遊歷,後來身體不太好,纔在杏花村住下來。”商枝回憶着原主的記憶,張老頭不曾提過他的過去,只是經常看着她出神,眼底的情緒十分複雜,還小的原主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