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扯了扯嘴角,坐到自己的牀上,他左右看了一眼,黃愛國不在。
他強裝鎮定,吊兒郎當地笑着說:
“失敗就失敗唄,本來就是一場遊戲,如果不是黃愛國不敢去,瓶子轉到我了,我也不會去啊,轉到了就去唄,大男人的,被拒絕了也不會死。”
秦佑覺得自己快要說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難過。
可是他也是要面子的。
隊長不是喜歡他嗎?爲什麼會拒絕他?
如果她不是喜歡他,爲什麼幫他擦眼淚?爲什麼對他特別關照?爲什麼同意他睡她的帳篷?爲什麼在發現他偷看她穿衣服之後沒有揍他?爲什麼鼓勵他?爲什麼揹他?
……
爲什麼……
不喜歡他?
他眼角笑出了淚花:“要是隊長真的接受了,我纔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家裏那麼有錢,以後可是要回去娶富家千金的。”
“那倒也是,拒絕了也好哈哈。”
室友們見他沒把這場遊戲放在心上,也跟着一起笑。
林鑰站在門口,眸間好像掉進了一汪明月,她看着簡約粗糙的灰色木門上,掉漆的宿舍號,怔怔地發呆。
哦,原來是遊戲啊。
怪不得呢。
是她自作多情了。
–
之後的日子好像跟原來沒什麼區別,又好像多多少少有一點區別。
秦佑沒再聽到熟悉的“秦佑,出列”四個字。
不管他做得好或不好,他都沒再聽到過。
室友很羨慕他,一起沖澡的時候說是因爲隊長拒絕了他,不好意思了,才降低了對他的要求。
劉忠閉着眼睛洗頭,一邊洗一邊說:“要我說本來也沒必要訓練強度那麼大,我是沒辦法,家裏沒錢,在這裏有喫有喝有工資,就是辛苦了點,將來畢竟是要對戰的,也爲社會做點貢獻嘛。”
“秦佑本來就是公子哥,家裏有錢,長得又帥,就是來的時候體質差了點,現在都一身腱子肉了,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了,出去之後找個私教,鍛鍊下保持一下身材就好了。”
花灑高高掛起,秦佑低着頭,水一直順着他的頭頂往下流,流到他的頸部,順着他的肌肉線條往下。
原本還算白皙的皮膚現在也分了黑白的層次,原本白斬雞一樣的身材現在也緊實健壯,原本羨慕別人的腹肌也長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他心裏總是苦苦的,澀澀的,酸酸的。
提不起一點興致,也沒有那麼快樂了。
聽到劉忠的話,秦佑扯了扯嘴角。
“對啊,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了。”
–
“佑佑,你那邊要是差不多了就回來。”洛思勤憂愁地說,“你哥哥忙,你也可以跟他學做一下生意,免得別人總覺得你是個紈絝。”
“行,你們安排。”
……
“佑佑,你哥說這個隊伍進去了出不來,你要是要出來的話你跟他聯繫一下。”
“好。”
……
“哥,怎樣才能離開?真的想走了。”
“最近審查很嚴格,不允許退隊,你只能在最近的任務裏脫離,反正你進去的時候沒人知道你是哪家的,我這邊之前已經談過,你確定一定要這時候走。”
秦佑拿着電話靠在牆上,低着頭,始終悶悶不樂。
半晌,他薄脣輕啓。
“讓我走吧哥,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想回家,要怎樣才能脫離?”
“假死。”
“……”
–
“林隊長,這次的任務比較簡單,帶帶新兵沒問題吧?”領導笑着對林鑰說。
林鑰皺眉看向秦佑,隨後又看向領導:“我覺得這次的剿匪任務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我不同意帶着新兵。”
“林隊長,這是上級的要求哈,希望你能遵守。”
林鑰沉默半晌。
“收到。”
–
沒想到這次的任務裏還有隊長,秦佑又升起了曾經有過的緊張感。
林鑰一路上都沒跟他說話,也沒有給他指派什麼任務,就好像真的是帶他掙點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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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很不喜歡這樣。
他知道這次任務之後他們就可能永遠都見不上面了。
很多次他都很衝動,很想再問她,爲什麼不喜歡他?爲什麼不能接受他?
如果她喜歡強的,他也證實了他也可以很努力,只是要追上她還需要時間。
如果她喜歡弱的,他也很開心,那他只要做回他自己就好了。
他好想要賴在她身邊,想貼貼,想抱抱,想做什麼事情都跟她待在一起,想……想碰她。
可是他現在知道衝動是魔鬼了。
如果他那時候不要那麼自大,不要那麼衝動。
他們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以來一句話都沒有說。
如果他慢點呢?選擇跟她多相處一段時間呢?等她心裏真的有他的一點痕跡再表白呢?
這一段時間秦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性。
但是設想是設想。
事實就是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她已經討厭他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秦佑看向車窗外,鬱鬱蔥蔥,並沒有撫慰他的心情。
走吧走吧。不礙她的眼也好。
他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嘴脣,感覺自己是個委屈的寶寶。
林鑰沒看他,或者是說,看到了當沒看到。
她也是自尊心很強的人。
她被騙了,裝作不知道自己被騙是她給自己最後的體面。
而他老是擺出這種被她辜負了的表情,林鑰表示不懂。
她將自己放回到舒適區裏。
不要再被人打擾。
–
“隊長,據消息來報,他們會在頂峯交易。”
林鑰點了點頭,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地圖上,手指指着說道:“付強,陳思明一號位,李勤,許良二號位,何遠方,黃愛國三號位,我站四號位,一號三號掩護我,二號狙擊。”
“是!隊長!”
等他們走之後,秦佑看着林鑰,臉色有些許不自然:“我呢?”
林鑰蹙眉:“待命。”
秦佑:“……”
他覺得有些委屈,拒絕了之後就不能當朋友嗎?非要這樣對他。
他氣鼓鼓地沒說話。
林鑰沒理他。
秦佑的心更涼了,半截入土了都。
沒過多久,林鑰的臉色更加嚴肅,秦佑知道那是她認真的表情。
他不知不覺也認真起來。
等林鑰下了車之後,秦佑不受控制,也跟了過去。
“回去!”林鑰蹙眉看他,斥了一聲。
秦佑不知道爲什麼心突突地跳,總覺得有事情會發生。
“我不。”眼看她要生氣,他抓着她的手腕說,“我不亂跑,聽你指揮,我躲一邊,行不行?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林鑰沉默不語,隨後抽了一把槍丟給他。
“跟上,保護好自己,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行動。”
儘管她的語氣很兇,秦佑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很久沒見他笑了,林鑰有點恍惚和不自在,但是這種情緒也就持續了短暫的幾秒鐘。
任何影響到任務狀態的因素,都可能是致命的。
–
白花花的海浪拍打在懸崖的峭壁上,一陣接着一陣,激起更大的水花。
他們躲在了一個草叢的位置。
跟林鑰一起趴在草叢裏,但是秦佑一點旖旎的心思都不敢起。
一方面因爲他是第一次出任務,第二因爲他將會在今天假死。
他瞟了一眼林鑰。
如果知道他死了,隊長會難過嗎?
會的吧,但是是因爲隊員死了難過,換作是誰她都會,並沒有任何區別。
她本來就是那麼有責任心的人啊。
“你就待在這裏,哪裏也別去。”林鑰小聲說道,怕他不遵守,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命令。”
“是,隊長。”
秦佑同樣小小聲回覆。
林鑰抿了抿脣,她有一點點不明顯的愉悅感。
她搞不清楚是因爲這種戰友間的對話顯得十分默契,還是因爲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麼對話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