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的一個午後,程氏帶着她的兒媳丁氏前來看望皇后娘娘,卻醉翁之意不在酒,帶着丁氏在那裏做了小半個時辰,話裏話外,不是說凌中全的前途,就是說凌柱最近被硬塞了好幾個美人良妾的不滿。
凌中全如今混了一個正五品的步軍副尉職位,還是看在他是皇后娘娘名義上哥哥的緣故呢,但是對比其父已經被封做一等公,和其母的一品夫人,凌中全就有些太拿不出手了。
程氏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也知道自己家能夠雞犬升天,全靠姐兒這個貴人,便在丁氏的攛掇下,咬了咬牙厚着臉皮來說了說這事。
李金金聽她說了這一頓,也知道她的來意,但是卻並不敢貿然答應下來。
雖然說前朝後宮息息相關,但是她的表哥,她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能夠做上正五品武官的位置,已經算是舉全家之力了,想要仕途更進一步,除非他自己多下功夫,否則便是她真的去找胤禛說請,胤禛也只會看在她的面子上,給調個有名無權的虛職。
若是虛職,光說出去好看,沒有一點實權,那在李金金看來,甚至還不如現在這個步軍副尉呢。
見姐兒不說話,程氏心裏也知道她的意思,一時間心就涼了半截,只能長吁短嘆了一番,又說起來凌柱最近被塞進府邸裏的幾個小妾。
如今凌柱封了一等公,自然少不了達官貴族往他那裏塞些美妾,凌柱膝下又只有一子一女,在大清算的上是子嗣單薄了,所以縱使他如今已快年過五十,卻還是架不住開枝散葉的佑惑。
程氏和凌柱做了一輩子的夫妻,卻也攔不住夫君納妾,只是她好歹頭上冠了皇后娘娘額孃的身份,又有個一品夫人的頭銜傍身,就算納再多的小妾,也無法動搖她的地位。
但是世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看着自己的丈夫納妾,程氏心裏窩了火,唯一的兒子還不夠爭氣,一時間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她擡頭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李金金,頗爲豔羨的道,“姐兒纔是真正有大福氣的人啊,能夠榮寵冠絕後宮,不僅得了陛下的喜愛,而且膝下還子嗣頗豐,如今你還這麼年輕,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四子一女,當初咱們誰能想到這日後的榮華富貴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她和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已經大不相同了,周身的氣度已經被養的尊貴無比,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容貌,還是那樣的嬌豔動人。
若不是她是姐兒的親舅母,真是不敢相信,如今面前這個一顰一笑都帶着自然貴氣的女子,原本只是雍親王府裏一個最低等的丫頭。
“若是我真的是你的親生額娘該有多好啊……”若是姐兒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那全兒就是她的親生哥哥,作爲親妹妹的她,肯定會盡力幫襯一把哥哥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默不作聲。
李金金又怎麼會聽不出程氏話中的意思,她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卻笑着道,“您如今就是我的額娘啊,怎麼還說起胡話來了啊。”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的欲望,一開始衣不蔽體的時候,她可能只是想着能喫飽穿暖就行了,可是等她真的更進一步的時候,她的欲望和野心也會隨之增大。
當初那個小小的秀才娘子,現在的一品夫人,程氏已經得到了太多,卻還在不滿足,雖然掩藏的很好,卻還是能透露出她不幫凌中全的不滿。
李金金強撐起心中的不悅,和她應付了一頓,然後才讓杏兒送客,把她打發走了。
明明應該是輕鬆的閒聊,卻讓她應付的無比疲憊,李金金揉了揉眉心,升起了幾分無奈之情。
人一旦有了錢,有了權力,總歸都是會變的,能夠保持本心的人,畢竟還是少啊。
一出了紫禁城,在皇后娘娘面前一言不發的丁氏,就有些不贊同的開口了,“婆母,剛剛您不應該說那些話的,若是惹了皇后娘娘不悅……”
程氏被自家兒媳這樣教育,心裏自然不滿,剛想要擺婆母的譜,就見丁氏一雙眼眸黑沉沉正盯着她,頗有幾分世家小姐的氣勢,頓時她就不自覺的低了一個頭。
“我那不是,咱們都是一家人,她幫幫全兒怎麼了,以陛下對她的寵愛,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程氏雖然這樣說,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
丁氏卻正色的道,“如今婆母身上的一品夫人可都是依託了皇后娘娘的恩澤,若是沒有皇后娘娘,咱們家怎麼可能做到這個位置,婆母雖然是皇后娘娘名義上的額娘,但是畢竟不是親生額娘,便是親生的額娘,女子也講究出嫁從夫。”
“皇后娘娘嫁入皇家,便是皇家的人了,婆母若是得罪了她,別說夫君的仕途,便是公爹的仕途……”剩下的話,她不用說,程氏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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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被她的氣勢給嚇得抖了抖,只能囁嚅道,“我知道了。”
丁氏這纔不再說話,但是臉色卻一直不太好,看的程氏心裏也跟着惴惴不安了起來,甚至還生了後悔之意。
說起她這個兒媳,明明是個庶女,卻偏偏很有手腕,入府之後先是適時扮弱,對夫君寵愛小妾的行爲忍而不發,時常在程氏和凌柱的面前示弱,惹得凌柱對凌中全大發雷霆,讓他不敢不敬正妻。
等抓到妾室的錯處之後,便直接痛打落水狗,讓柳良兒再無翻身之地。
後來生下了嫡子,在凌家徹底站穩了腳跟,便不再對程氏示弱了,反客爲主的掌管家事,狠狠的壓了程氏一頭。
程氏自然不滿,但是凌柱卻很欣賞她,直說她很有幾分嫡妻的氣度,心裏更是覺得選她沒選錯。
古人云,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