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緋小時候和安夢茹吵了架可以扭頭跑去陸柏珵那裡避難,現在吵了架只能半夜從家裡出來,頂著寒風等車回梧桐路。
這種時候她便覺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挺好。她第一次感受到獨居的自由是陸柏珵高中時住的那間小小出租屋,不大的空間,卻塞了不少她的秘密,比如高跟鞋,比如超短裙,這些都是安夢茹當時不允許她裝扮的東西。
當然,陸柏珵也不喜歡她穿。但他不是安夢茹,她並不怕他,經常臭美之後抱住他撒撒嬌,他的臉色就會好看許多。
夜晚的車其實不比白天好等,老城區這邊有條著名的酒吧街,夜生活豐富,每到凌晨,車輛需求便會變得緊俏。薑緋在街邊吹了快二十分鍾的風才上車。上車後司機瞧她一眼,問她去哪兒。她剛要張嘴說梧桐路,出聲卻成了渠陽高中部。
當年的出租屋還在,只是更舊了,樓下的籃球場倒是被拆除換成了能歇腳的小公園。薑緋停在樓道口,使勁兒抬頭往上瞧,所見並不是一片漆黑,有幾方燈光,估計是學生在熬夜看書。
天怪冷的,又進不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幹什麽。
又站了會兒,薑緋往回走,從兜裡摸出手機,猶豫幾秒,給陸柏珵撥去電話。
她以為自己要等一會兒才能打通,因為陸柏珵就是典型的接電話很慢掛電話很快的那類人。但這次他接得迅速,像是一直在等她的電話,快到她還沒來得及思考措辭,接通後就只剩下了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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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要過幾天才會和我聯系。”陸柏珵先開口。
薑緋攏了攏外套,在一根路燈下蹲下身子,“你到那邊了麽?”
“嗯。”
“冷不冷?”
“乾燥,比渠陽暖和點。”
“……”
薑緋又沒話了,將頭髮從圍巾裡撥出來,冷氣灌入,她一冷,才覺得臉有些疼。
安夢茹打的很重。
不過薑緋小時候安夢茹下手就很少留情,最狠的就是那次,她和機器人聊天,被騙去幾百塊錢話費。萬希覺得是小事,並不介意,但安夢茹卻覺得臉面丟盡,道完歉回家也沒給薑緋好臉。
所以這一巴掌,薑緋還算適應。
而且在聽到陸柏珵的聲音以前,她並不覺得有什麽委屈。安夢茹的反應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很早以前就認為自己和安夢茹很像,脾氣強,一根筋,起了爭執,誰也說服不了誰。從前她還小,只能乖乖聽話。現在她似乎可以獨立了,和安夢茹吵架以後,最差的結果也只是被不允許回家而已。
可在陸柏珵出聲以後,她心裡才剛壘好的城牆,猝不及防就塌了下去。
“你在外面?”陸柏珵聽到刮風的聲音了。
薑緋長舒一口氣,努力平複酸慰的心情,說:“今天我和我媽聊了聊。她知道了。”
陸柏珵聽後震驚,但他反應從來不會太大,只急促地問:“怎麽回事?”
薑緋嘖了聲,把安夢茹說過的話包裝了一遍,盡量說得雲淡風輕,而後笑說:“可能會連累到你,以後你就不能隨便跟我回家了。”
安夢茹現在肯定只覺得他們倆沆瀣一氣。反正陸柏珵橫看豎看不吃虧,當然願意和薑緋鬧。薑緋與安夢茹有些觀念看上去不太相同,但考量的個中緣由卻又大同小異。
她這麽說,已經是在示好。陸柏珵怎麽會聽不出來,他默了默,“你現在在哪兒?”
薑緋不答,幾乎是在他問出來的同時就說:“我想去找你。”
陸柏珵難得錯愕:“現在?”
薑緋默認了,她還在出租車上時就看過機票,最快也要明天早上。她等不及,看了火車,零點左右倒是有一趟,到那邊天剛亮,正好。
反正這一夜,她必定要熬得睡不著。
她問他:“你還在原來那個酒店麽?”
一時之間,陸柏珵那邊只剩下呼吸聲。
“不在了。”他說。
薑緋這人很好猜。換一個說法,也可以說是陸柏珵足夠了解她。也許在當時倆人爭吵的情境下,他並未及時反應,但這都過去了快八小時,也該清楚薑緋在說什麽了。
【昨晚睡得好麽?】
他壓根沒睡。
薑緋說她想了一夜,他又何嘗不是?動身去機場時腳邊都是煙蒂,張睿見到他,全程小心翼翼,連提醒他盡早趕回都不敢當面提。
他很討厭事態不可控的情況,尤其是薑緋那邊杳無消息。
“換了個酒店。”
“那你把地址發我。”薑緋語氣輕快了些。
“什麽時候到?我去接你。”
“別,我白天才到,你不用等我。”
但陸柏珵還是等了。
他在飛回的路上累極,一個多小時的深度睡眠讓他足夠在漫漫長夜捋清自己和薑緋的事。
就像是認栽了。
他鮮少有過非要不可的人或物,薑緋是唯一一個。
從小,到大。
愛一個人時,愛意會從眼裡流露出來。
他便經常被薑緋發呆看他時的眼神引佑,因此心裡每一次的悸動都會被他保存安放。
不想失去。
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太久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完全分開的。
眼看窗外晨光熹微,陸柏珵隱約看到另一面自己。沒什麽大浮動的表情,卻可以說,是高興的。
大概是他以往向前走了太多太多步,以至於她才邁開步子,他都覺得心滿意足。
她能在和安夢茹攤牌後過來找他,已經是莫大的進步。
這麽想著,門鈴響時陸柏珵心臟猛地一跳。
他快步回身,剛打開門,就看到一身風塵的薑緋,長發披肩,蒼白的臉小得可憐,單薄的眼皮分出一層深深的褶,埋著憔悴和疲憊。
倆人一動不動對視許久。
最後是她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先洗澡——”
“不用。”
陸柏珵一把將她拉進房間用力抱緊,當門闔上時,感受到她的推拒,他微微停頓,氣息不穩:“怎麽了?”
薑緋皺著臉,有些嫌棄,“我身上一股車上沾的怪味兒,好臭……”
他卻托起她的後頸直接吻下去。
“沒事,脫了就不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