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鬼啊
棧樓二層全開放式,分成了三部分,兩房一廳。
廳的中央放著副古琴,正對窗戶,雕花窗欄泄進阝曰光,駁了無數粒光斑。有牀的只有一間房,另一間小點的,改成了書房。
梁楚淵把行李帶到主臥裡放好,便帶著蘇杳參觀起內屋構造來。他過來這邊屈指可數,大多都是兒時印象,回國後更是只來過一回。但因為是梁母,所以他對這裡的感情很深。
他想帶蘇杳過來看一看,順便,和她說一說。
蘇杳認真地聽著梁楚淵說他小時候的故事,這還是頭一回,他主動而詳細地提起他的過去。
不過,故事只停止在六歲以前。出國後的事情,他沒有再說。
蘇杳心裡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自己這份失落對不對——那是梁楚淵的傷疤,現在好不容易結了痂,她卻想撕了這一層親耳去聽他講述傷疤的由來,這樣好歹可以讓她分擔他的痛苦,可又不確定他需不需要。
從棧樓出來,外邊一條開闊的石板路,直面碧河,明明雨早就停了,河面上卻總有漣漪泛起。
古鎮很小,倆人在外頭溜達了一下午,就把可以看可以玩的地方逛了個遍。蘇杳睡了一上午,到了晚上還是很婧神,她享受著夏曰的清風拂面,感慨:「這裡好安靜啊。」
梁楚淵看著她,「杳杳,我們去山上看星星吧。」
蘇杳:「啊?」
……
蘇杳想像的後山,蜿蜒崎嶇,等車子真的上去了,她才發現這山路平坦,還有路燈照明,頂峰雖不算高,但已足夠觀景。
白天落雨過後,山頂的風透著濕冷,頗有些初冬的味道。蘇杳裹緊了大衣,和梁楚淵一起下車。倆人依偎在一起,她抬頭,哇了一聲:「好漂亮。」
真真是滿天星斗,密密麻麻的擠在一塊,城市裡的建築物越來越高,車子越來越多,她已經好久沒有看過這樣的夜空了。
「去年回國的時候,我來過一回。」梁楚淵頓了頓,「一個人。」
蘇杳捏緊他的手,「現在有我陪你嘛。」
他笑了一聲,突然起了心思,問她:「杳杳,你怕不怕?」
「怕什麼?」
「鬼啊。」梁楚淵聲音很輕,夾在風的嗚咽裡,「這裡那麼偏僻,誰又說得清楚呢?」
蘇杳:「……」
她默默地挨緊了梁楚淵,「你瞎說什麼啊。」
「沒瞎說。古鎮以前人很多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失蹤人口越來越多,到現在,就只剩一些老人了。聽說他們都是在這座山裡消失的,所以這座山還有一個名字……墳山。」
蘇杳掃了眼四周,方才眼中的美景霎時成了荒蕪淒涼之地,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冷了一點,想封住自己的耳朵,想封住梁楚淵的口,卻怕得手都不敢伸出袖口,只能抖著牙齒叫他名字:「梁楚淵……」
梁楚淵在她頭頂無聲地笑,繼續壓著聲音說:「聽到什麼聲音沒?」
蘇杳猛地閉上眼睛,「你別說啦!」聲音大得,都出現了回音,反而更瘮人了。
梁楚淵忍笑,將她摟緊的同時,衝她耳朵吹了口氣,「現在怕了?」
蘇杳就算知道他是在唬自己,也是真心怕了,她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掉了兩滴眼淚,聲音弱弱的:「……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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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楚淵沒想弄她哭,會說這麼件事,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再往深了說,如果可以,她能一直這麼依賴他,就好了。
「好,我不說了。」他摸索著幫她擦了擦被蹭沒的眼淚,「嚇哭了?」
蘇杳抬起臉,狠狠地瞪他,哪裡有害怕的樣子?她咬牙切齒:「梁楚淵,你真討厭。」
看到她沒有那麼脆弱,梁楚淵稍稍安心,他深以為然地點頭,「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說我真討厭,那就是我真招你喜歡。」
蘇杳噎住。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最後強行吐出兩個字:「才怪。」
梁楚淵哈哈大笑,「那你剛才,到底被嚇到沒有?」
蘇杳搖頭,又點頭,「所以才說你討厭。」繼而補充:「還幼稚。」
她是害怕沒錯,但也因為有梁楚淵在身邊,這種恐懼就變得不足為提。
只是這並不妨礙她覺得他幼稚。
討厭是假的,幼稚是真的。
「幼稚可以。」梁楚淵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清風將他沒有定型的碎發吹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眉目俊朗,他認真而嚴肅,「但討厭不行。」
回到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梁母的離開一直都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如今身邊有了蘇杳,她的陪伴卻讓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他需要不停地試探,也需要時時刻刻調節好氛圍,好讓懷裡的女人更依賴自己、更離不開自己。
因為他已經嘗不起孤獨的滋味。
蘇杳心裡的氣一下就被他軟下來的姿態給弄沒了,她沒好氣道:「那你不可以再嚇我了。」
沒等梁楚淵回答,她想了想,又說:「不用靠這些證明自己,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車燈那麼亮,她又不是看不到他心裡的想法。
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