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統拱手道:“回王爺,烏國一心臣服我朝,西境這二十余年都沒有戰事,祖父便派我們兄弟幾個出來歷練,他老人家說,好將軍都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不能光學紙上談兵。”
燕王讚同地點頭:“老侯爺此話在理,你們都跟著學學。”
後面這句,他是對魏曕、郭家三兄弟以及馮騰、楊鵬舉等年輕武官說的。
眾人都道是。
燕王再看一眼周統,越看越滿意,心裡冒出一個念頭來。
酒菜端上桌,眾將領齊聚一堂,吃到一半,信差到了,將兩封王府家書一同遞給燕王。
燕王看過信封,一封交給身邊侍衛收著,一封叫信差去遞給魏曕。
魏曕面無表情地收進袖子。
馮騰兩眼冒光地看著他。
宴席結束,魏曕要回自己的營帳,馮騰影子似的跟著他:“三爺您先拆開看看,看看裡面有沒有秋娘給我的回信。”
魏曕早就捏過信封,冷聲道:“沒有。”
馮騰:“您都沒看,怎麽知道沒有?”
魏曕已經走到營帳前,讓馮騰在門口等著。
簾子落下,魏曕撕開信封,見裡面只有薄薄一張信紙,先朝落在簾子上的那道影子道:“沒有。”
馮騰其實已經做好了秋娘不會回信的準備,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道:“那您看看,三夫人可在信裡提到秋娘了,或是幫秋娘傳話了?”
魏曕抿唇,一目十行地快速過了一遍,再道:“沒有。”
馮騰肩膀一垂,悻悻地走開了。
魏曕這才坐到椅子上,從頭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講衡哥兒的每一句他都看得很慢,跟著是母親一切安好,大哥那邊三郎偷偷爬樹摔了一跤,額頭擦破皮流血了。二哥那邊又添了個伶人通房,這兩件事看得魏曕皺起眉頭,前面皺是不滿侄子的頑劣,後面皺是不滿她為何連二哥這種事也要寫出來告訴他。
然後就是她的事,與提到母親時一樣,只四個字,“一切安好”。
最後,魏曕的目光定在了僅剩的六個字上,“思君念君,盼歸”。
耳垂微微發熱,魏曕按照折痕收起信,放入信封,然而腦海裡全是殷氏的影子。
自從那年他從京城回來,殷氏就變了,不再那麽謹慎怯弱,伺候他起居的時候也不再無微不至,但殷氏也只是變得更從容,心裡還是很在意他,會在天熱的時候及時送上來一碗涼茶或冰鎮的瓜果,會在天冷的時候為他準備護手的膏藥。
他與旁人比試時,殷氏明明什麽都不懂,卻堅信他是最厲害的,他要出發了,她懷著身子還要堅持在黎明時分送他到東華門外。
甚至在那方面,她也越來越大膽,竟然敢在馬車裡動手,雖然是他先開始的。
手拿著信封,魏曕陷入了種種回憶當中。
突然,馮騰的聲音再次從外面傳了進來:“三爺,您還往平城寫信嗎?寫了再幫我帶一次如何?”
魏曕臉色一沉,道:“不寫。”
先前那封是為了報平安,免得她擔心,再寫一封,旁人怎麽想?戰場上的將士,哪個不惦記家人,憑什麽別人都能忍,他卻可以頻繁地與家人書信往來?
寫多了,魏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馮騰聽出他話裡的怒意,不再聒噪,悶悶離去。
晚飯過後,燕王單獨叫魏曕留了一會兒。
“你媳婦信裡都說了什麽,孩子們沒事吧?”
打仗要緊,但燕王也會想家,想兒子們有沒有好好當差讀書,想孫子們有沒有頭疼腦熱。
但徐王妃的信只會報喜不報憂,說得都是一些讓他放心的虛話,寫了跟沒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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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想了想,道:“全是一些瑣碎,一頁紙,大半頁都在說五郎。”
跟著就把衡哥兒的趣事講給父王聽。
燕王眯著眼睛笑,然後問:“沒提別人?”
魏曕只好又把三郎摔破頭的事說了:“說是只是皮外傷,您別擔心。”
燕王點點頭:“不擔心,小孩子誰沒個磕磕碰碰,除了三郎,還寫什麽了?”
魏曕不可能把二哥與伶人的醜事說出來,會有告狀之嫌,只好垂下眼簾,做難言之狀。
燕王愣了愣,反應過來了,年輕人,老三媳婦肯定說了些肉麻的話。
於是,燕王就打發兒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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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跑得快,燕王等人都快追到金國的內境了,也沒有成功攔截過金兵主力大軍。
十月初,草原上突然下起一場大雪,鵝毛大的雪花隨著寒風迎面吹來,叫人難以睜開眼睛。
大軍繼續前進了半日,積雪已經覆蓋了所有草叢,天上是白的,地上也是白的,連兵馬的身影也被不斷飄落的白雪掩蓋。
燕王召集將士們商議是繼續追擊,還是安營扎寨,等雪停再追。
郭嘯道:“王爺,草原地勢複雜,晴天還能辨別方向,現在雪這麽大,我們冒然去追,可能會迷路,萬一金兵再在前面設下埋伏,我軍毫無防備,恐怕會反勝為敗。”
這話太難聽,燕王瞪了他一眼。
郭嘯不怕挨瞪,只怕燕王一心立功壞了大局,他對草原最熟悉,下雪的草原簡直會吃人。
雖然燕王是統帥,但營帳裡有多一半的將士都是郭嘯的親信,他們都擁護郭嘯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