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蕭玉離開京都那日起,徐芷便安生的待在院子裏,沒有再到皇宮裏去。
魏菱生產虛弱,這段時間蕭遲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擾皇后娘娘清靜。
徐芷對在寢宮陪着魏菱那日心有餘悸,她日後是不是也會想這樣,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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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差不多也有七個月了,現在生出來已經可以活了,這幾日胎動也頻繁,看來這小傢伙已經迫不及待了。
院門外傳來動靜。
是江遠買了酸桂糕。
徐芷近日來最喜歡喫的就是這酸桂糕,香香甜甜糯糯的,入口即化,還得是這老東家的,不然別家做不出來這味道。
“王妃,東西放這,屬下告退了。”
徐芷捏起一塊,嚐了口,滿意的眯起眼,說:“勞煩你了,你也喫一快吧。”
“不不不,不用了,這是王爺的命令。”江遠有點臉紅,“屬下自當遵從。”
徐芷一聽到江遠提起蕭玉,心裏沒來由的窩火,將糕點往油紙袋裏一扔,不悅地說:“能不能別老是提他,一天天的人影都不知道哪去,出遠門也不說,我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江遠站在那,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什麼。
“他根本沒把我這個妻子放在眼裏。”
江遠不住道:“王爺出門前特意囑咐屬下好好保護好您,說不定王爺是不想您擔心。”
天氣有些涼,正屋的門向兩側推開,只垂了擋蚊蟲的竹簾。窗紗都是新換的,廊下擱着一罈胖肚銅缸,納着兩條清水紅鯉,浮着三四朵青荷,院內栽着幾株綠植,襯着屋內漏出來的暖光,簇擁着呆坐的晨陽。
徐芷也不知何時院子裏從前什麼都沒有,到現在處處都是她不經意間的悄然改變。
在自家府院裏能有什麼危險?但她也沒在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喫着買來的酸桂糕,在邊上是浣盈剛給她泡的花茶,上邊還漂着幾朵小花花瓣,說這是她們家鄉那邊的土特產,簡單已做,還特別香。
江遠穿的是舊袍子,他們以前的衣裳都磨得不像樣子,徐芷這段時間找裁縫挨個給他們幾個在燕王府做事的禁軍都量了,再等段日子就都能換新衣服了。
江遠比李旦年紀小上許多,但是李旦都沒成家,他是個近衛統領,一直跟兄弟們住在一塊,看起來最講究,實際上也糙。
江遠這會兒坐在屋檐下,被蚊子叮了好幾口,心裏卻七上八下,還在斟酌着一會兒怎麼和王爺彙報王妃的近況。
竹簾半開,徐芷已經站了起來。她對江遠說:“晚上一直守在門口,坐這兒還要喂蚊子,先進來跟一道把晚飯用了吧。”
“不用了,王妃,這是屬下職責所在。”
徐芷懨懨的揮了揮手,“在我這沒你們禁軍那麼多的臭規矩,就一起用個飯,又不是上刑場。”
“江侍衛,你就一起來吧,王妃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嗎?”介時浣盈端着瓷碗出來,另一只手扶着徐芷。
江遠這下臉更紅了,起身應了,跟着進去。
徐顏已經坐在桌前等着了,等徐芷一塊落座喫飯。
飯菜很簡單,自從徐芷懷孕了之後,很少用大魚大肉,就算是有些都是徐顏一個人喫。
蕭玉命人把伙食看得緊,該用什麼補什麼都按照在陸清河與藥膳局的人訂的譜子來。
江遠跪坐在席子上,侍女往他跟前的小几上擺放飯菜。
屋內很安靜,江遠垂頭坐着,聽着人都退了出去。
徐芷坐在上邊,倒沒有江遠那麼拘謹。她穿着的白寬袍在行動間幾縷髮絲垂掛在肩旁,那因爲容貌帶來的精緻散了幾分,反倒有些令人放鬆的不拘小節。
江遠覺得徐芷這個時候,有些像王爺安靜時的感覺,都有逐漸使人安心的氣勢。
“不必拘束,該喫喫,該喝喝”徐芷擱着木筷,沒看江遠,只說,“在我們這裏沒有主僕之分,我也沒有蕭玉那麼多的臭毛病,我知道你每日都會向蕭玉彙報我的狀況,你只管說便是,一字不差的告訴他。”
江遠俯着首沉默地行禮。
“你莫要小看你自己。”徐芷用邊上的帕子細緻擦了手,緩慢地說。
“蕭玉他從千萬人裏挑了你們,你們何嘗不是從千萬人裏挑了他。”
“日後還有疾風驟雨、驚濤駭浪,不管指派做何事都要靜氣平心,你不比他們差。”
江遠在席子上埋着臉,喉間隱約泄出哽咽。他手指微蜷,半晌沒有說話。這次他被留下是心裏是有些想不通。
沒想到這都被王妃看出來了。
“王妃…屬下..”
徐芷打斷江遠的話,說:“既然留了下來也是好的,這段時日可以去沉思你將來究竟是要做什麼,上戰場殺敵並不是唯一的路數,你且需想明白。”
“畢竟人一旦有了期盼才能活下去。”
江遠搭着膝頭,看着小瓷盤裏的佳餚,他目光停留在屋子裏的燭火上。
“王妃,我十三歲流落到嶺南境外,那時我們鎮上被匈奴入親,家中父母包括兄弟姐妹四人皆被被匈奴屠殺,只有我一人生還,當時家中父母早有預感,特命我到外地辦事。”
“我當時就跟大姐說,待我回來定會給她帶最昂貴的首飾當嫁妝。大姐被這句話說出了眼淚,一個人在房中哭了一宿。我第二天上馬時,她在我的包袱裏塞了許多糕點,甚至藏了些銀兩在裏面。”
說道後面江遠有些哽咽:“大姐對我說她不需要我給她帶什麼東西,只希望我能好好保護自己,但是當我在回來的時候,他們早已變成枯骨,家中錢財被洗劫一空,我渺渺茫茫流浪到嶺南,我被人拿鐵棍打過,被人用石頭砸過…”
徐芷實在是難以想象,江遠這麼靦腆的人會有這樣的身世背景。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輕生,直到我遇見了王爺,是他救了我,給了我一個棲身之所。”
江遠指尖微顫,他跪坐的雙腿被壓得發麻,那股麻經兒一直傳到了脊樑,他憑着一腔憤恨存活至今,他不可能在被任何事物擊垮,這是他對大姐承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