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木帶着巴寧在這鎮子上浪蕩了有些日子了,也帶着他做了些苦力活幫米商扛麻袋,換的些銀兩。
有些商戶也是外地的,鎮子上的告示還未得細看。
忙活了一天,終於能好好洗個澡換身乾淨衣裳了。
但是住的還是原來的那間破廟,好在那地方包喫一頓,晚些拿着銀兩上街買些面食,在從餐館裏老闆不要的鍋碗,也就夠了。
那些跟着他們出來的人,也各自去了偏院的鄉下討生活,那些年輕力壯的多半都變成了俘虜被殺掉了。
巴木只帶着弟弟巴寧,其餘人都沒有要。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即使是血親也會爲了自己能活命而捨棄另一個,但巴寧在自己瀕死之際從亂葬崗將他揹回來。
即使再難巴木也不會捨棄他,是自己一手帶大的,他也很聽話,巴寧單純,有什麼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在這久呆也不是長久之際,如今南朝與金國是呆不了了,只有去海外,但那裏臥虎藏龍,什麼樣的人都有,每日打打殺殺不在少數。
“哥,我們真的要去海外嗎?”
巴木回頭看他,說:“只有那裏纔是他們觸及不到的地方,雖然是亂了些。”
“那些追兵怎麼辦?我們去了不會被他們發現嗎?”巴寧手裏拿着張餅子,歪着頭看他,“那是不是再也喫不到這麼好喫的餅子了?”
說着往自己嘴裏猛塞一口。
巴木敲了敲他的腦袋,將手裏剛賺到的銀兩收進布袋裏放於腰間。
“等哥賺了錢,給你買好多張餅子喫!”
巴木趁着天黑,帶着巴寧悄悄潛入駐守官員家中,放了一把火。
這火燒得極快,蔓延到了整間院子。
巴木帶着巴寧策馬飛奔在路上,他已經繞開了東邊山林,正跑在回程的道上。有這火勢做遮掩,禁軍大半兵力都要被拉住,剩下的還要在南側和沿途村鎮裏留守,他就是漏網之魚。
“喝口水,”巴木勒馬時把水囊扔給巴寧,“今日就不在路上休息了。”
巴寧擰開蓋,一口氣喝了個大半。
巴木見狀,罵道:“你這蠢崽子!此刻喝完了,晚上喝什麼?一肚子水,等下還要鬧着撒尿!”
巴寧抹着嘴笑,拍了拍肚子,說:“我不撒尿,哥,等會我扭一扭就沒了!”
巴木把水囊掛回馬背,說:“餓了麼?”
巴寧搖頭,說:“昨晚塞得多,肚子還滿着呢!咱們到了海外,正好能喫上熱乎乎的餅子。”
“你小子,就知道喫餅子,那肉你不想喫嗎?”
“想!”巴寧虎着腦袋,咧着嘴笑道:“給哥先喫。”
巴木便不多留,帶着巴寧繼續趕路。巴木趕得這麼急,還有個顧慮,他是要在查明縱火的消息傳回去前先離開,因爲他去的時候被人發現了,那些士兵也是酒囊飯袋,根本攔不住他。
一旦被發現,他的行蹤便會暴露,要想安全到達就沒有現在這麼輕易了。
路上的盤查逐漸鬆懈,沒有沿水鎮方圓十幾裏那麼嚴格。
禁軍的隊伍越來越少,等到巴木過了菜田屯,就再也看不到禁軍的身影了。
夜裏他們纔在條溪邊休息,巴寧在河邊捕了幾條魚,烤給巴木喫。沒有作料,也沒有香草,這魚喫起來又腥又苦,但巴寧喫得很香,喫飽了倒頭就睡。
巴木沒敢留篝火,用土蓋掉了。
他一天一夜都沒有睡覺,逐漸支撐不住,靠着樹,也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巴木忽然驚醒,一貫的警惕心,他先是撐着地面,靜氣凝神地聽着林中的動靜。
今夜風有些大,颳得枝杈搖晃,傳來一陣陣的葉濤聲。
巴寧還在睡,鼾聲如雷。
巴木聽了半晌,雖然沒有聽出異樣,心裏卻已經起了懷疑。他用腳踹醒巴寧,打着手勢讓巴寧去牽馬。
巴寧解繮繩的空隙裏突然想撒尿,他白日裏沒停,晚上有直接睡了,這會兒忍不住,對巴木小聲說:“哥,我想撒尿。”
巴木嘖了一聲,衝他比劃着要抽他的姿勢,示意他趕緊。
巴寧就轉到樹後面,鬆了褲腰帶。水聲淅瀝,巴木一直不見動靜,稍放下心來。他拉着馬,在馬呼氣時驟然又想到不對,怎麼連聲鳥叫蟲鳴都沒有?
巴寧還沒解決完,就聽巴木低低地喊道:“走!”
巴寧“欸”一聲,手忙腳亂地繫着褲腰帶,撒腿就追。
巴木狠抽着馬鞭,在樹影裏亂衝,那被風推晃的樹杈猶如張牙舞爪的鬼,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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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木跑出了汗,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汗,背上被風吹得涼透了,對身後巴寧的疑問置之不理,只想趕緊離開這林子。
座下的馬跑得疲累,不論他如何抽打,都沒有白日的速度。
腳步聲,腳步聲從周遭轟然踏來,巴木像是被什麼震動地面的東西追趕。他一頭撞破樹網,衝出了林子,卻跟着強勒住馬,喘着息,定定地看着前方。
那夜色似乎是從他背後鋪開的,沉甸甸地淹沒了巴木的手腳,使得巴木動彈不得,整個身體都僵直在馬背上。
巴木喉間逸出嘶啞的聲音,他反應過來想要掉頭,可是周圍全部都是禁軍。
蕭玉有意把人藏在林中,讓巴木根本猜不到他帶了多少人來——
“跑起來啊。”蕭玉沉聲說道。
巴木鬆開繮繩,把雙手擡了起來,說:“你贏了,我甘拜下風。”
座下的馬兒甩頭嘶聲,蕭玉沒有說話。
巴木緩慢地滑下馬,一直擡着雙手,示意自己沒有魚死網破的念頭。他像是非常識時務,落地後解掉了腰側的佩刀,看着蕭玉,俯身放到了地上,隨後說:“我們還能談談。”
蕭玉饒有興致,說:“你說。”
“哥,這是誰啊?”
巴木側頭看向巴寧,低喝道:“閉嘴!”
巴木平復着喘息,在寒光包圍裏,鬢邊淌着汗珠。他說:“你殺我對你毫無用處,而且現在匈奴族也已經你們戰俘,金國現在獨大,南朝兵力薄弱,若是金國想要吞併你們絕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