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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懷古下獄經審,西布議官盛烈也由錦衣衛緝拿到了刑部大牢。
這是南朝一年的大案，滿朝文武都在矚目。蕭焰動作很快,順着所呈供詞，查到彭懷古在一年前開始就在倒賣軍糧。
彭懷古藉着兵部侍郎一職，在每次督辦軍糧時，都會從中作梗將軍糧以次充好，再高價倒賣出。
他把這些軍糧通過水、旱兩路分別發往延州六部和虛州賺取暴利，以此把田稅分攤在西布十個州的民田裏，由下邊的平頭百姓承擔。
“你既然已經做了這麼久,怎麼只有這次良心發現，想要通過驛報告發彭懷古？”蕭焰查看着盛烈誠的供詞。
盛烈落在獄裏幾日,垂頭說：“這次是黴物填充，跟以往不一樣。嶺南要打仗,這糧送過去就是害死邊關將士的毒物，我害怕袁裴將軍真的出事，嶺南一旦失守，那接下來遭殃的就是嶺南背後的十幾座城池。”
桌案左右沒有旁人，楚和站在陰影裏,冷不丁地說：“你就這麼確定這些糧食能夠送到嶺南將士嘴裏？”
盛烈不安地挪動手臂,嘴脣發白，說：“就是害怕,我雖然圖財,卻不想害命。”
“你不要害怕，”蕭焰看了楚和一眼,對盛烈放緩語氣,“這裏雖然是刑部大牢,卻是由皇上親自督審的案子。你有什麼話，皆可以在這裏說。”
他們兩個人反差鮮明，盛烈吞嚥着唾液，在這徹夜不休的審問裏已經有些恍惚，他念着：“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蕭焰溫和地問道。
“我不知道這批軍糧真的會發給嶺南，而準備好的軍糧不知去了哪裏…”盛烈說着哽咽起來，“我擔心嶺南因此兵敗，讓匈奴兵再次攻進來。”
楚和微微俯身，身軀猶如只惡獸，陰影遮蓋住了盛烈的臉。他寒聲說：“你也知道這批軍糧能讓嶺南兵敗？可是你仍然把它們封裝上了馬車，你該死。”
盛烈在楚和的目光裏發憷，他喉間堵塞，含糊不清地哭道：“我知錯…我認罪，我..我該死…”
“你不會死的，”蕭焰面如冠玉，上挑的眉眼裏皆是慈悲。
他說：“這案子的主犯是彭懷古，他藉着職務之便脅迫你，你也是沒法子了。這些苦衷，我明白，皇上也明白。”
見盛烈低着頭不說話，蕭焰又繼續說道：“盛烈，你在永西年間入仕，在西布做了半輩子的官，能當上議員，是京都都察評出來的朝廷干將。如今西布州政使的位置空懸，按照年紀和資歷，吏部參酌人選的時候首推的就是你。你看，你本該前途似錦，僅僅爲了那點錢財斷送前途，不值得。”
盛烈佝僂着身軀啜泣。
“我聽說你早年出身茨州的一個村落裏，家裏窮苦，七歲沒了爹，兄弟姐妹都是靠你娘一個人拉扯大的。她把你們兄弟幾個送入學堂，含辛茹苦地度過了大半輩子，終於等到你做官建府，你卻犯下這樣的大錯。”蕭焰格外憐憫，字字誅心，說，“今後留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還要因爲這案子受人唾罵，你怎麼這樣狠心？”
盛烈忍不住放聲大哭，他本就是讀書人，知道禮義廉恥，在家時侍奉老母最爲孝順。他雙手掩面，哭道：“我犯下這樣豬狗不如的大錯，沒臉再見她老人家！”
“這案子還沒結，斬不斬還有待商榷。”蕭焰扔了供詞，睨着他，“你既然還知道羞恥，便不算泯滅良知。接下來我問你的話，一概不會錄入供詞裏，你若是如實回答，我就想盡法子保你一命，讓你的老母能夠安度晚年。但你若是膽敢敷衍搪塞，我立刻着人在玄武門把你斬首示衆。”
盛烈渾身顫了顫，害怕的看着蕭焰。
與此同時楚和再下一劑猛藥：“你一封驛報捅了彭懷古，砸了許多人的金飯碗，你是這生意裏邊的人，你最明白那些孤兒寡母會有什麼下場。沒有皇族的人作保，你一門老小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空曠的牢獄裏只他們三人，壓抑的的黑暗向盛烈襲來，像條毒蛇般攛弄着他的心臟。
盛烈哭了半晌，待到他停下時，蕭焰親自給他端了一杯熱茶。他倉促地抹淚，連連道謝，雙手捧着茶又沉默許久。
“寧王肯保我，就是對我的再造之恩。我不敢奢求再入仕途，只想求個流放。這案子牽扯甚廣，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講明白的事情，我慢慢與王爺說。”
“自一年前開始，國庫就消耗甚巨。西布州的戶部的賬都是糊塗賬，彭懷古身爲元輔兼兵部侍郎，聯合他手下衆多官員批了許多靡費公帑的工程，好比西布三州州的洪水大壩，大多都不是要真正建成型的，這些工程僅僅是爲了有個由頭經過內閣審批，大家一起套出國庫裏的銀子。這都是行內皆知的事情，官商勾結，銀子真的就像是流水一樣的到了這些人的口袋裏。”
“當時彭懷古帶着我下水，臣實話實說，王爺，我知道這錢不該碰，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們地方官入都，都是輪流上門送禮的，那幾年流傳最廣的酌銀升官你也一定聽說過。世家有世家的體面，真正要靠這個的都是我這樣的寒門官員。沒錢就入不了仕途，沒錢就沒有差事可辦。”
“那爲何不上報朝堂？”蕭焰冷笑道：“憑你們這些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動作就可霍亂朝綱？！”
盛烈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臣不敢妄言，求王爺明查！去年西布遇着水災，十個州顆粒無收，當時是強行打開商倉爲西布州的百姓放了賑濟糧，這纔沒有鬧出饑荒。，可上繳的稅款供給不足，那幾批軍糧是百姓口中省下來的。”
蕭焰倏地站起身來，立在黑暗，裏沒有說話。
他千算萬算，卻不知曉還有這麼一步，西布州的水患爲有何人上報，救濟百姓的賑災糧原本就是彭懷古從百姓那搜刮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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