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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舔了舔乾澀的脣角,站在牆上,看着漫天火海,一股腥苦在口中化開,胳膊上一緊,被人拉住。她扭頭看了眼,見是檀兒,任由她將自己拽進了烽火臺裏。
“王妃,您快走吧,檀兒留下替您守城。”檀兒拉着她的手,眼尾有些泛紅。
“是啊王妃,你快些離開。”李旦單膝跪下,說:“王爺要屬下等護您安全回京。”
徐芷耳邊嗡鳴半晌,眼前的視線才清楚了些:“檀兒,你拉我回來做什麼,眼下城中危難,我怎可一人獨善其身。”
旁邊老兵劇烈咳嗽幾聲,艱難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啊,這凌千戶眼看關卡就要頂不住了,要棄城。”
“不是還要幾日後大軍就會來了嗎!爲什麼還要棄城!”
這幾日裏,徐芷眼看着流矢從身邊擦肩而過,看着周圍的士兵或戰死城樓或墜下城牆摔成肉泥,這麼拼命不就是爲了守住襄城,等待大軍救援嗎,要是城破了,這些老弱婦孺她們怎麼辦,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滿村被屠的畫面,徐芷頓時頭痛欲裂。
棄城?凌千戶怎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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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驟然站起身來:“襄城是關隘,若是城破後面河西危矣!若棄城,和讓出西南十九城有什麼區別?他怎敢!”
徐芷轉身下了城樓,無論如何,她都要阻止凌千戶棄城,不能讓悲劇在一次重演!
凌千戶在帳中踱步,臉上陰雲密佈。
烽火點了幾日不歇,燕王妃那邊說是快則五日,這眼看都快守不下去了,再送出去的求援信像是石沉大海,誰知道是不是被匈奴軍盡數劫去了,城裏所剩餘的兵馬算起來不過幾百,糧草也所剩無幾,守城簡直是天方夜譚。
匈奴軍向來兇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誰知道破城之後會不會屠城?
這種時候不棄城而逃難道要留下等死?
凌千戶拿定主意,剛要出去看看車馬準備怎樣了,不等出去就見一人進帳,他當是自己的親兵,當即怒道:“收拾好了?”
徐芷剛下城樓,身上帶着寒氣,聞言緩緩擡起頭,眸子佈滿了血絲,聞言,她心知那老兵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襄州城的守衛將軍凌千戶是真的要棄城!
“王…王妃,您怎麼來了?”凌千戶見來人不是自己親兵,嚇了一跳
徐芷緩緩一步一步逼近。
“身爲朝廷加封的千戶,不去守城,反而有棄城之心,你當真對得起朝廷對你的重用嗎!”
“凌千戶,你可想過你若是走了,襄城百姓怎麼辦,那後面城池怎麼辦?前線拼殺的將士怎麼辦!這城萬萬不可丟啊。”
凌千戶向來膽小自私,承蒙祖上廕庇才承襲了軍銜,在自身性命面前不會爲任何人動搖,“這城時受不住的,這死的死,傷的傷,糧草所剩無幾,還拿什麼守,這只會枉送性命,不如王妃與我一道逃出去?”
徐芷指尖驟緊,幾乎刺破掌心,聲音更冷了幾分:“你這般作爲將百姓置於何地,將朝廷置於何地!千戶三思!”
凌千戶怒極,擡腳就要走:“本官自身難保還能管得了他們?這些城中百姓又不是什麼沾親帶故的,本官爲何要予命相博?更何況就算是有血緣關係,大難臨頭各自飛,王妃應該懂得其中的道理。”
爲官不仁,爲將不忠,這樣的人就不配….
徐芷眼底殺意盡顯,襄城不能丟。
凌千戶忽覺脊背發麻,下意識地想要逃,剛走兩步,忽然胸口一涼,他低下頭,看見半截染血刀刃穿透心口。
喉嚨發不出聲音,一句話都沒說,血濺當場。
李旦緩緩抽出刀,甩落刃上血,從凌千戶腰間摸出兵符,交於徐芷手上,“王妃,這是號令軍中將士的兵符。”
徐芷當然知道這是何物,她在徐建章的書房內有見過,但模樣大不相同。
兵荒馬亂的城池,百姓家家閉戶,不斷有屍體和傷兵從城樓擡下來。
徐芷站在城牆上用兵符召集了所剩不多的軍士。
厲聲厲色道:“我乃當朝一品燕親王妃,匈奴軍犯我朝疆土,凌千戶抱恙昏迷,把兵符託付於我。從今日起,剩餘人編做小隊,輪流守城。”
“臨陣脫逃者,斬。”
“口出餒言者,斬。”
“擾千戶養病者,斬。”
“四日之後,援軍定會趕到,到時候襄城之危自然能解!”
話音剛落,當即有人提出質疑,不肯相信凌千戶抱恙,幾人吵鬧着要去帳中一探究竟。
徐芷臉色一冷,李旦手中那幾乎快捲了刃的刀比他們的動作更快,當即砍殺了倆人,血順着刀刃流下。李旦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是以往李旦只需要看着徐芷,並不會聽命於她,但這幾日來眼前人的冷靜自持給他當頭一棒,跟之前更是判若兩人,殺伐果斷決絕,李旦甘願聽候徐芷差遣,這殺人的活自是得他來操刀。
“公然違抗軍令,懸首級於城門前,以儆效尤。”徐芷身上的兵甲染血,黑髮繫於腦後,說這話的時候,脣角帶着不明顯的弧度,冷得逼人。
有違抗者自然有擁護者,不少有血性的軍士在襄州生活數十年,寧可戰死也不願將城池拱手相讓。凌千戶是死是活他們不在乎,只要徐芷有本事將軍心重新凝聚起來,他們就肯捏着鼻子認了這兵符!
有了擁護者,徐芷就不再那般舉步維艱,幾乎砍完了以趙龍爲首的凌千戶親兵,之後又砍了幾個臨陣脫逃的士兵,一排腦袋掛在城樓,迎風飄蕩。
徐芷的狠辣令人膽戰心寒,除卻這些狠厲手段外,他還捏造了一個火漆封的戰報,裏面裝模作樣地寫着大軍將歸,令衆再堅持幾日。
有了這顆定心丸,守城將士也有了盼頭。可饒是如此,還是不夠….
傷亡越來越多,徐芷忙前忙後,本就大病初癒,現越發瘦弱,肩上的傷口發炎痛了許久,這些日子咬牙忍了下來。
後來,徐芷只得煽動百姓去守城,涼城之於他們,不僅僅是一座軍事要地,更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根。
乃至第三日,所有男女老少,皆是兵。
血染頭了襄城的天。
不見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