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他。
熟悉的聲音讓殷蕙慢慢冷靜下來,她摸摸臉,是濕的。
魏曕突然下了牀。
很快,外面亮了一盞燈,昏暗的燈光彌漫過來。
殷蕙坐起來,正拿帕子擦汗的時候,魏曕回來了,遞過來一條擰得半乾的巾子,還是熱的。
“謝謝您。”殷蕙接過巾子,一手撩起背後的長發,將脖子臉全部擦了一遍。
魏曕坐在旁邊,等她擦得差不多了,問:“夢見什麽了?”
從她含糊不清的夢囈裡,他分辨出“父王”、“饒”、“不”幾個字眼。
殷蕙苦笑道:“我夢見我也牙疼了,父王請了郎中為我拔牙,我不敢,父王就讓人按著我。”
魏曕就想到了父王拔牙時的那畫面,別說她一個女子,他在旁邊看著都頭皮發麻。
她一定非常關心父王,才會做這種夢。
“郎中重新替父王配了藥方,興許管用,你不用擔心。”
“嗯,您也是,您最近都瘦了。”
“睡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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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周叔終於遞了信進來。
信上說,他的嶽父牙疼一直不見好,平城的郎中們開的藥方都不管用,他心疼嶽父一把年紀還要遭這份罪,便四處打聽,後來從一個過路商人口中聽說河間府靜海縣有位叫袁道清的名醫,尤其擅長治牙,周叔就立即派人去請袁道清。四日前,袁道清終於到了,當日就給老爺子拔了牙,只是後面還要小心養護幾日,他不敢放人。
周叔還說,他也聽聞了王爺牙疼難愈一事,他覺得袁道清是個人物,但又不敢隨便舉薦,請夫人斟酌。
這信的內容,也是殷蕙提前交待周叔如此寫的,防的是信被旁人提前看了,如果周叔寫實話,譬如只是一句“袁道清已到”,旁人定會懷疑殷蕙早就知曉了袁道清這號人物。
傍晚魏曕回來,先去探望父王,結果燕王誰都不想見,他走到勤政殿後殿門口就被海公公用手勢打發走了。
牽掛父王的身體,魏曕也沒了吃晚飯的胃口,一個人待在書房,連兒子都沒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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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等不到他來後院,只好來前院找他。
“爺,夫人來了。”安順兒守在書房門前,請殷蕙稍等,他揚聲通傳道。
魏曕抬頭:“何事?”
他很煩,如果殷氏是來送飯的,那真是多此一舉。
殷蕙直接回道:“關乎父王,有事與您商量。”
魏曕馬上道:“進來吧。”
安順兒推開門,殷蕙單獨走了進去。
知道他心急,殷蕙沒有繞彎子,走到他身邊,遞去周叔的信。
魏曕看完信,忽然想起來,正月裡她的確提過周管事嶽父牙疼的事。
只是這袁道清,真的能治好父王的病嗎,如果只是浪得虛名,來了王府卻無功而返,父王還要怪他。
舉薦錯了,會被父王遷怒,舉薦成了,父王就不用再受罪。
短短幾個瞬間,魏曕便有了決定,問殷蕙:“周管事住在何處?我過去看看,若袁道清真有本事,今晚我便帶他進府。”
這一刻,他的臉依舊冷,殷蕙卻看到了他對燕王的關心。
她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面分別寫了周叔、周叔嶽父高家的地址:“袁道清應該在高家,您先去那邊看看吧。”
魏曕頷首,收起紙條便大步離開了,速度之快,帶起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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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眾人已經睡下,只有河間府靜海縣那位名醫袁道清躺在牀上卻睡不著。
他很生氣。
那位周管事派去的人,將高老頭的牙疼之症形容得萬裡挑一,說什麽平城郎中都治不好,袁道清就有種棋逢對手的驚喜感,並不計較診金的多少,興致勃勃地跟著人家大老遠跑到了平城。
結果呢,高老頭的牙就是普普通通一顆蛀牙,拔掉就沒事了!
稀奇的病人並不稀奇,袁道清大失所望,收拾包袱準備離開,周管事竟然不許他走,說什麽非要等高老頭徹底養好了沒有後發之症了才肯放他離開!
袁道清空有一身好醫術,卻並不擅長與人打架爭吵,周管事又塞了兩個大元寶給他,袁道清只好忍氣吞聲了。
就在袁道清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離開故土去外地治病的時候,高家門外突然有人叫門。
八成是高、周兩家的客人吧。
袁道清翻個身,才閉上眼睛沒多久,周叔又來他這裡拍門了。
袁道清穿著中衣去開門。
黑漆漆的,周叔抓著他的胳膊將人拉到屋子裡面,低聲道:“袁神醫,您可知道我為何不放您走?”
袁道清怒道:“你不是怕你嶽父再發病?”
周叔:“怎麽可能,親眼目睹了您拔牙的神技,我哪能信不過您的醫術,留您其實是為了一件大事。您剛來平城,還不知道,燕王這個月也犯了牙疾,請遍了平城的名醫都治不好……”
“你等等!”袁道清聽到這些熟悉的字眼,皺眉道:“是你們平城的名醫真不行,還是你又來蒙我?”
周叔急道:“我們平城的名醫是真名醫,只是我嶽父怕疼,不敢讓那些名醫動手,聽我說還有您這位神醫,才指定要您治,我只好巴巴地派人去請您。見了您的神技,我就想舉薦您去給燕王看牙了,可又擔心您的名聲還沒有傳到平城,王爺不肯用您,翻來覆去了幾晚,今日我終於給燕王府三夫人寫了信,提了您這號人物,這不,剛剛來拍門的就是王爺膝下第三子,魏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