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
李隆基來到道觀之時，但聞後園仙樂飄飄，而曲聲正是他熟悉的霓裳羽衣曲。
他的心情有些不悅，因爲自從牡丹去後，世間再無知音，這曲子早被他收了起來，也不知道盈盈從哪裏翻出來的。
今日若不是盈盈專程派人去請，說有要事相談，而高力士也極力勸他出來散心，他是不會趕來驪山的。
如今看來，這要事就是此曲了。
李隆基本想抽身離去，高力士執意堅持，只說園子裏的牡丹已經開了多日，再不去看一眼，就都謝了……
聽聞牡丹花開，李隆基長嘆一聲。
也罷，今日就百無禁忌，盡情追思吧。反正看過牡丹，看過妹妹，他也該去蜀州了……
如此想着，李隆基已經走進園子。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晚霞遮白月，夕霧隱紅袖——李隆基循着樂聲尋去，忽見一羣仙女在池畔翩躚起舞……
霓裳綽約，羽衣蹁躚，高舞妙曲，似於羣仙。
仙樂似天降之音，舞者非人間所有——李隆基看的入了神，只覺自己誤入縹緲仙境，無窮碧落……
直到盈盈站在他的身旁，李隆基才知道這不是夢。
盈盈竟然排演出了霓裳羽衣舞，這讓他感動又詫異。
要知道，這套舞曲可謂歷經波折。早在潞州之時，牡丹已經將之初步排演成型，奈何等他回了長安，就是無盡的動盪……
雖然後來安穩下來，但牡丹愈發體弱，這《霓裳羽衣舞》也就擱置起來。牡丹仙逝後，爲免觸景傷情，他乾脆將之前的那些舞姬樂人悉數遣散，如今已經無人再知舞曲原貌。
妙就妙在——今日這舞的編排，竟和之前牡丹排演的極其神似。
尤其中間領舞的女子舞的最是輕靈流暢，但見她羅衣曳霧，輕移蓮步，廣袖開合遮掩，素手婉轉流連，時而輕雲般慢移，時而旋風般疾轉——如空谷幽蘭，飄忽若仙；又如隔霧之花，婆娑迷幻。
李隆基看的入神，恍惚間像是看到了九天仙女，又像是看到了潞州獻舞的謝三娘——他揉了揉眼睛，奈何霧色朦朧，又隔着樹影花叢，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得扭頭詢問盈盈。
“這領舞之女是誰？”
“此乃壽王妃，皇兄可要宣她面聖？””
盈盈一句話，將李隆基打回了現實，頓時興致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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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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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壽王，李隆基就想到了武落蘅，自然也不想見這位壽王妃。
這幾年合宮覲見，王妃朝拜的時候，他應該也見過她，只沒有着意留意，沒想到她倒是能歌善舞……
說話間，一曲舞罷，衆人退去，只留李隆基悵然若失，意猶未盡……
看皇帝的神情，玉真公主再度發問。
“皇兄真的不見？此舞正是玉環所排演。”
“誰？誰是玉環？”
“皇兄莫不是忘了，壽王妃姓楊，名玉環。”
看玉真公主神情奇怪，意有所指，李隆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說這舞曲是她親自排演？”
“正是，不消三日，一氣呵成。”
“你再說她叫什麼？”
“楊玉環。”
此時，李隆基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
他就知道高力士不會無緣無故的喊他來驪山，盈盈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排演《霓裳羽衣舞》。
“玉環？她不是洛陽楊家女？”
“玉環自小生在蜀州，七歲那年父母雙亡，纔來了洛陽投奔叔父……”
聽到這裏，李隆基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由的身子一晃，高力士趕忙扶住了她。
“力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陛下恕罪……”
高力士跪在御前，掏出那枚玉環，將前因後果細細講來……
時隔多年，再見玉環，撫着上面隱隱龜裂的細紋，李隆基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