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聽到宮苑使的回覆,李旦火冒三丈,他懶得去找韋后理論,直接入宮找到了皇帝。
“陛下,重陽宴上,母親當着衆人的面,將武牡丹託付給我,如今她命在旦夕,臣弟不能坐視不管。還請陛下准許,讓我將武牡丹帶出上陽宮醫治。”
李旦的開門見山,讓李顯有些詫異。
素來穩重隱忍的皇弟,今日如此莽撞,還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不過此時皇后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不準武牡丹出宮,所以他只能委婉拒絕。
“皇弟啊,你先不要着急。武牡丹侍駕有功,朕怎麼能坐視不管呢?這些日子,宮中的御醫都去了個遍,什麼好藥也都用了,就是後宮嬪妃生病,也不過如此,何況她只是個小小的宮女。”
“陛下,武牡丹不是普通宮女,她是丹陽郡主,是公主少傅,也是臣弟一家的救命恩人。”
李旦已經忍夠了韋后和李裹兒對牡丹的刁難,也知道皇兄李顯本性不壞,只是受了她們的挑唆——所以,李旦對李顯打起了感情牌。
“想當年,皇兄遠在房齡,臣弟被拘東宮,好幾次命在旦夕,多虧牡丹仗義相救,一雙兒女因年幼喪母,體弱多病,也是她幫忙照料養大……”
李旦說到這裏,眼睛已經紅了。
“如今皇兄榮登大寶,我李家兒孫苦盡甘來,自然該善待家人,回報恩人。可看着皇兄疼惜妻女,給她們無上的榮華權勢,臣弟卻連自己的恩人都不能保護,實在心中難安啊……”
李顯是個心軟之人,一聽李旦提到那些過往歲月,一時無法反駁。
“陛下重情重義,給了臣弟榮華富貴,臣弟本該知足感恩,可如今她已是將死之人,我不能見死不救,還請陛下成全。”
李旦的話,已經讓李顯動搖了,只是礙於皇后的交代,做着最後的堅持。
“可這個武牡丹無名無分,就這麼去了你的府上,這於理不合啊!”
“陛下,母親既然將她託付給我,她自然就是我相王府的人了。”
李旦此話說的璦昧不明,李顯探究的看向他,眼神有些疑惑。
見此情形,李旦乾脆托盤而出。
“實不相瞞,這些年臣弟本已心如死灰,唯獨對武牡丹情有獨鍾,念念不忘,還望陛下成全。”
“這,當初不是三郎鬧着要娶武牡丹,怎麼你也……”
李顯咧了咧嘴,笑着搖了搖頭,算是接受了。
其實且不說之前他們的交情,單在重陽宴上,牡丹填詞、李旦作曲的情形,李顯已經看出了端倪。
不得不說,武牡丹確實才貌雙全,有情有義,是個難得的好女子。李顯明白,她這樣的女子對皇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如今李旦爲牡丹如此失態,他倒也能理解。
別看母親生了一副鐵石心腸,但他們李家兒郎卻都重情重義,風流多情。
再想到李旦之前的遭遇,自從劉竇二妃遇害之後,這些年他都沒有再娶新人。
如今鐵樹開花,也該成全了。
說起來,自己的這個皇位,也算是皇弟讓給他的。當年裴炎犯錯,罪在裴炎,這些年過去了,也實在無需怪罪到牡丹身上。
因爲一個武牡丹,他們兄弟之間已經數次爭執,實在是得不償失。
何況他也答應過母親,不管如何對待裴炎謀反一案,都要對牡丹格外開恩,護她周全。
想到這裏,李顯也就釋然了。
“皇弟話已至此,爲兄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你只管將武牡丹接去相王府精心照料,如果她遇難成祥,死裏逃生,待三年之後兄長爲你主持大婚……”
“多謝陛下。”
李旦跪下,激動行禮。
他知道皇兄的承諾意味着什麼——以後,武牡丹就是他相王府的人了,別人再也不能輕易動她了。
——
李旦領旨剛走,韋后和李裹兒趕來了。
一聽陛下竟然同意了此事,二人自然免不得一番抱怨。
“這個武牡丹真是紅顏禍水,相王那麼穩妥的人,竟被她迷的神魂顛倒。陛下也是,您怎麼就能讓他帶走武牡丹呢?”
“算了,不過是個將死之人,何苦爲她得罪了相王。”
李顯陪着笑,勸解着妻女。
“可如果她真的活過來了呢?”
韋后有些擔心,李裹兒倒不屑一顧。
“活了又能怎樣?一樣還是罪臣之女,國喪之內,三年不得婚娶,我就不信相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她不是衷心耿耿嗎?那就守陵去,我看相王還能怎樣!”
聽李裹兒恨恨的嘟囔着,李顯也不說話,只是咧了咧嘴,偷偷溜了出去……
——
一聽牡丹要搬離上陽宮,武落蘅哭的撕心裂肺。
原本她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依靠了,可沒想到這才幾日功夫,姐姐就病的如此嚴重。
看姐姐的樣子,似乎是要死了……
最疼愛她的皇祖母死了,如今最疼愛她的牡丹姐姐也要死了,武落蘅想死的心也有了……
因爲她們曾經約定,不管怎麼樣,不管去哪裏,她們都要一起。
所以,如今不管姐姐怎麼樣,搬去哪裏,她都要跟着姐姐……
看着小小年紀的武落蘅,李旦心生不忍,無法拒絕。
雖然他十分憎恨武家之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這個小姑娘卻如白紙一張,和武家所犯的罪惡並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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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她是武攸緒的侄女,當年武攸緒數次暗中出手相助,兩人還是有些交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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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這些日子,她口口聲聲叫着牡丹姐姐,時時守在身邊,看得出來,她們確實姐妹情深。
反正她眼下也是無處可去,李旦乾脆就將她一起帶出來了。
如果牡丹好起來了,那姐妹相聚再好不過;實在不行,就把她交給太平公主,任她安排吧。
不管怎樣,都比在這宮中,被李裹兒欺辱的好。
至於高力士,他則要留下來繼續忙碌……
——
李旦請了旨,又收拾一番,自然耽誤了些時間。
縱使緊趕慢趕,當他把牡丹挪出上陽宮的時候,已經夜色降臨。
雖然已是初春,但夜裏溫度依然很低,厚厚的轎簾和錦被也擋不住寒氣親體。
也許是夜裏冷風吹拂的緣故,在路過端門,途經頌德天樞的身後,牡丹竟然清醒了片刻。
昏暗的光線裏,只見牡丹眉心微蹙,朱脣微動,像是要說些什麼,一直守在身邊小心看護的李旦,趕緊俯身去聽。
縱使聲音微弱,縱使車馬喧囂,李旦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一個名字——林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