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回房的時候,三郎果然不在了,她也就放鬆了下來。
因爲這屋子和春華宮幾乎一模一樣,她並沒有什麼拘束之感,倒像是回到久違的家一樣,心裏頗爲安穩。
婢女要服侍她就寢,牡丹不習慣被人伺候,就讓婢女下去休息了。
牡丹自己取下披風掛好,轉臉看到了妝臺上的銅鏡,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燭光搖曳,鏡面很是模糊,但即便這樣,牡丹還是看到自己的臉,着實有些慘不忍睹。
長長的兩道血痕尚未結痂,在她嫩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牡丹湊近一看,傷口上面還沾着一些褐色的粉末,應該就是大夫給她敷的藥。
她心裏一驚,趕緊蘸了些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
萬一大夫用錯了藥,自己這臉上可是要留疤了。
牡丹精通醫術,她的臉又是她自己拿金釵劃傷的,自然心中有數。
因那李裹兒再三想要毀她容貌,牡丹知道,若等公主動手,自己的臉就真的毀了,所以纔會主動出擊,自毀容貌。
她哪裏捨得對自己的臉下死手,所以用力巧妙,並未傷的太深,只讓臉頰看起來血淋淋的觸目驚心,以此躲過李裹兒的迫害……
原本牡丹是準備自己給自己醫治的,只是不巧體弱暈過去了,沒有第一時間來處理傷口。
雖說下手不重,但那李裹兒也不是好糊弄的,牡丹還是真的傷了自己的臉。
如果第一時間塗上楊真人特製的復顏膏倒是無礙,但她錯過了機會,眼下被這來歷不明的褐色藥粉敷上,萬一用藥不妥,可能就要留疤了……
想到這裏,牡丹急忙拿起絹布清理傷口上的粉末。
只是那傷口一碰就疼,她一邊清理,一邊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哎,這臉怕是要留疤了。本就成了老姑娘,這一下更是嫁不出去了……”
“既然嫁不出去,那就嫁進來吧。”
牡丹正專心致志的清理着傷口的藥粉,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三郎又回來了。
此時,三郎正站在門口,滿面含笑的看着牡丹。
這一下,倒是把牡丹鬧了個大紅臉。
因爲三郎的身後,還有兩名侍女端着幾個小菜,牡丹一時也不好接話,只當沒有聽到,繼續對鏡看着臉上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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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笑了笑,也不敢再造次,省的惹惱了姐姐,他讓婢女們放下飯菜就出去了。
“姐姐怎麼絲毫不知道憐惜自己,快去牀上躺着,我來餵你喫些東西……”
“三郎,我喫不下,我這臉怕是……”
“不怕,就算留了疤,在三郎眼裏,也是姐姐最美……”
三郎笑着站在銅鏡後面,打量着鏡子裏的美人面。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對於牡丹臉上的兩道疤痕,三郎完全視而不見。
眼看李三郎一再表白,牡丹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從西域回來的路上,三郎的愛慕之心已經表露無疑,牡丹也不好再佯裝不知。
只是從前,她除了躲避,從來沒有想過如何迴應……
直到兵諫逼宮那夜,三郎先是拜託高力士護佑,後又親自趕去長生殿,雖然最後沒能救出她來,但牡丹還是很感動的。
在這深宮之中,真心牽掛她的也就只有三郎了。
這些年的顛沛流離,戰戰兢兢,牡丹累了,年歲也大了,她有些撐不住了……
如果說之前林遠是她全部的寄託,如今她已經茫然無措。
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林遠,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一切都是未知數。或許自己以後都只是裴姝月,就在這個朝代這麼活下去了……
而經過掖庭裏的劫後餘生,如今牡丹的心態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裴家,她都不想再像以前那般處處退讓,清靜無爲了。
毋庸置疑,權勢的能量真大,被人呵護的感覺真好,何況他還是大唐未來的天子。
眼前這個少年,目光清澈,乾淨如雪,那麼年少,還那麼驕傲,有幾分像曾經的林遠,又似乎完全不像……
有時候,牡丹知道他就是未來的大唐天子,但有時候,牡丹又會忘了那些,只當他是一個有情有意的少年郎。
說實話,牡丹自己都糊塗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對李三郎動了心,還是對未來天子的權勢起了利用之念……
總之,牡丹很不喜歡自己當下稀裏糊塗的心態。
在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她還是決定冷靜下來。
這麼想着,牡丹也就站了起來,準備送客。
“三郎,此番多虧有你相救,姐姐才躲過一難。夜色已深,王妃還在等你,還是早些回去,不要在此逗留了。”
“姐姐不必拿此話趕我走,如今我可是奉了皇命照顧你的,容不得一點閃失。”
三郎就知道牡丹姐姐又會拿王妃說事,絲毫也不氣惱。
“都說了只是皮外傷,我已經無礙了。”
“不,姐姐千萬不可說這話,你務必要多躺着好好養養。你若嫌三郎煩,那我以後少來煩你就是了。”
“三郎這是何意?”
牡丹有些糊塗了。
“姐姐還不知道吧,皇后說了,待你養好了傷就要送去上陽宮了。”
“哦,這倒無妨,我本就有此意,想去上陽宮侍奉。”
‘不可,姐姐可是忘記了掖庭的遭遇了?你就在這兒待着,哪兒也不能去!”
三郎有些激動,他下意識的朝門外看了一眼,這才壓低了聲音。
“姐姐,聽說皇祖母如今精神很是不好,姐姐只要熬着,早晚都有自由那日,何苦再讓自己身陷險境……”
李三郎的話,牡丹聽明白了,就是讓她以病爲由,盡力拖延,等到武則天駕崩,那麼她自然也不用再去上陽宮了。
否則到時候,不一定又會遇到什麼變動,遭到什麼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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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聞言,不置可否。
這主意聽起來似乎也不錯,不過眼下她還顧不得這個,因爲她的臉纔是最要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