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言趕到厲家老宅的時候,裏外所有的門都已經打開了,她以爲是海叔來開的門,便不疑有他地大步走進了屋內,擡目搜尋海叔的身影。
當她越過玄關,目光觸及客廳沙發上面沉如海的男人時,她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一臉驚愕。
那邊的厲司程也擡眸定定地看着她。
深邃的黑眸裏情緒極其深沉複雜,整個人都透着一種濃濃的陰霾。
葉舒言不知道他爲什麼今天會回老宅,但她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很不對。
她握着包包的手微微發緊,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解釋:“我來……是要上樓給純純找點東西,找完就走的。”
厲司程薄脣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只深深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彷彿沒聽見她的話似的。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而葉舒言也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她甚至想馬上掉頭逃離這裏了。
可就在她準備轉身的前一刻,他忽然開口,“上去吧。”
低沉的聲音隱隱壓着一種不易察覺的情緒剋制。
葉舒言抿了抿脣,沒說話,快步上了樓。
進了厲司純的房間,關上門,她卻緩緩吐了一口氣。
緊接着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在厲司純的衣櫃裏找出她要的那款內衣,拍照發給了她。
前後不過五六分鐘,她就下了樓。
經過客廳時,男人依然坐在沙發上沒動,甚至姿勢都沒變,只是依舊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事辦完了?”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嗯,我這就走。”
葉舒言說完,也不管他什麼反應,大步朝大門離開。
“言言。”
他忽然叫住了她。
葉舒言不想多逗留,可還是不得已停下腳步。
等她調整好情緒轉身的時候,男人已經走到她身後了。
葉舒言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神帶着些戒備。
“你有什麼事嗎?”
厲司程低眸沉默了片刻,才復而看向她:“你說過,下藥的事情你也是受害者。”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葉舒言只覺得心頭大震,更是一臉的愕然。
“我,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話?”
厲司程面色沉沉,“你喝醉的時候。”
葉舒言驚愣當場,腦袋瞬間空白。
他朝她靠近一步,聲音低而沉重,“言言,告訴我,是誰逼你這麼做的?”
葉舒言瞳孔猛地一縮,腦中思緒紛亂,身體卻已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見她轉身就落逃,厲司程哪裏肯放人走?
長腿一邁,他伸手就握住她的纖臂將人扣回身前,他低頭緊緊凝着她。
“不想說?還是有人不讓你說?”
葉舒言睫羽一顫,抿了抿脣,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想掙脫他的桎梏。
厲司程握住她的雙臂,強迫她面對着自己,“是我奶奶不准你說,是嗎?”
葉舒言渾身一震,驀地擡頭看他,驚愕中連掙扎都忘記了。
片刻後她纔回神,委屈涌上心頭的瞬間,她頓覺一陣鼻酸,幾乎用盡全力地甩開他的雙手,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還要問我。”
厲司程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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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樣。
心中猜測得到證實,儘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對上她瞬間就泛紅的雙眸時,他的心還是一陣難以剋制的疼。
他深凝了一口氣才能壓住翻涌作亂的氣血,卻如鯁在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奶奶逼你下藥的?”
葉舒言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剛剛是在詐她。
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言言,回答我。”
他再度握住她的纖瘦的雙臂,“是不是奶奶強迫你這麼做的?”
葉舒言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緊緊咬着脣瓣,半晌才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既然都問到這份上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她緩緩擡頭看他,噙着水霧的雙眸帶着嘲弄,“很可笑吧,讓我下藥上你牀的人,竟然是你奶奶。”
厲司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奶奶,竟然會作出這種事情。
“……她爲什麼要這樣做?”他聲音微顫。
“因爲她要找個女人佔着你厲司程戶口簿上‘妻子’一欄,不讓李白晴進你厲家的大門啊。”
李白晴?
厲司程本就理不清的頭緒更亂了,“這事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葉舒言扯了扯脣,“你們豪門之間的爭鬥我怎麼知道,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一詞刺得厲司程心尖一疼,他猩紅的雙眸落在她臉上,“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爲什麼事情發生之前不告訴他,爲什麼婚後他那樣對她,她也不告訴他真相?
葉舒言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他,忽而低低一笑,
“我怎麼告訴你?跟你說是你奶奶讓我給你下藥?你會信嗎?說了之後,她會放過我?”
當時她奶奶身體不好,一個人住在農村,葉氏夫婦根本不想管奶奶的死活,她如果出事了,誰來照顧她奶奶?
哪怕是後來厲老夫人去世了,祕密協議都還握在厲琳手中,她又能做什麼?
“你奶奶說……厲家從不做虧本生意。”
葉舒言的目光有些悲涼,幽幽道:
“我的骨髓賣了給你們家,卻沒用上,我還用你們厲家的資助上了高中,大學,最後還違揹她的意願去學了我自己喜歡的專業。呵,她說的對……我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資格拒絕償還這份恩情?”
當時她也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哪裏會是在商場上打滾了大半輩子的厲老夫人的對手?
在書房裏,厲老夫人一頓軟硬兼施的pua之後,甚至都沒有給葉舒言思考和喘息的機會,就當場逼她簽下了那份祕密協議。
“償還的方式就是要你嫁給我?”厲司程胸口發悶,滿臉疼意和不解地看着她,“那爲什麼要用下藥的方式?”
爲什麼不再等一等?
他本來……也是打算在生日那天跟她表白的。
只是那天晚上,他在厲家後院找遍了整個會場,也沒見着她的身影。
直到……他喝了那杯下了料的東西,匆匆逃回主宅的二樓才碰上了她。
厲司程此刻的反應落入葉舒言眼底,她只當他是在厭惡這件事,厭惡她。
她慘淡地笑了笑,眼中盈着的水澤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努力想讓自己情緒平淡,可一開口,還是憋屈到哽咽:
“你當我願意這麼踐的嗎?是你奶奶要求的,她說……”
她脣瓣顫抖,攥緊的左手指甲深深插進了肉中,她才能勉強穩住了聲線:
“像我這種家世背景的人,不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連你們厲家的門邊都沒資格碰上,又何談爬上你厲少的牀,讓你心甘情願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