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祁野臉上的肌肉緊繃着,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顧傾崩潰的流着淚,像是用盡力氣一樣,將槍放下,而後,她閉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氣,再次舉起槍,對準季遇。
一衆人看着顧傾,上井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擋在季遇身前,季遇對着他搖搖頭,緩緩走向顧傾。
顧傾流着淚,手上的扳機卻怎麼都扣不下去。
季遇走到顧傾身前,低頭彎下腰呈九十度鞠躬,他眼睛看着自己的腳尖,道:“對不起。”
顧傾愣了愣,手一鬆,槍掉到地上。季遇撿起槍擦了擦,遞給顧傾,不再說一句話。顧傾看着槍,流着淚緩緩伸手接過,但是沒再對準季遇,僅僅在手上拿着。
季祁野沉默的看着這一幕,看着季遇走到他身前,慢慢低下頭,季祁野淡着聲音,“免了吧。”
是非黑白,誰是誰非,他有判斷力。
何必爲難一個無辜的小輩。
季遇頓了頓,依舊彎下腰鞠躬對着季祁野說了一聲對不起。隨後,他走到季龍面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真的…”季遇的聲音有些發抖,“很對不起。”
他知道自己是秦家的兒子,按照時間和季時秋的日記,他能推出來,當初幫助季賀天殺害季爵的是秦家。
季賀天說得對,無論他的身世如何,季爵的死,都是他的血親造成的。
他在季家的人面前,永遠都是罪人。
“你這孩子,季爵走的時候,你怕是連路都不會走呢!”季龍見不得季遇這樣,嘆息着讓白夜將季遇扶起來。
季遇推開白夜的手,跪着轉身對着季爵的墓碑重重的磕了一頭,額頭上立馬沁出血跡。
顧傾邁開眼睛看向遠處,許喚依努力眨着眼不讓眼淚掉下來。最終顧傾調整了一下情緒,將槍丟掉,隨意指了一個方向對着許喚依說道:“依依,陪我去那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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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喚依點點頭,鬆開季祁野的胳膊扶着顧傾去另一邊。
季遇足足磕了四個,一下比一下重,腦門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當他還想磕第五個的時候,被季祁野按住了肩膀。
“神三鬼四,夠了。”季祁野淡淡的說。
季遇不懂季祁野的意思,但也沒繼續磕下去,他轉了個方向,低着頭看着季龍的腳尖,問:“季賀天的屍體,我可以帶走嗎?”
一句話,讓季祁野眼底閃過震驚。
季遇是不是瘋了?他要鞭屍?
季龍問,“你想怎麼樣?”
“鞭屍。”
季祁野,“……”果然是瘋了。
季龍皺了皺眉頭,季遇擡着頭看着他,“季賀天殺了我父親,他的親生兒子。你爲你兒子報了仇,我可以爲我的父親報仇嗎?”
他到現在都沒有去聯繫過什麼秦家,在他的心裏,他只有季時秋一個父親。
季龍揹着手擡頭,沒有去看季遇,盯着天空的白雲沒有說話,衆人僵持着,最後,季龍揮了揮手,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苦澀的說道:“不要讓他暴屍荒野。”
季遇眼睛一亮,知道季龍是同意了,再次狠狠磕了一個頭,一個他覺得不足以表示感謝還想再磕一個,被季祁野一腳踹翻。
“一個夠了臭小子,不懂華國禮儀別在這亂磕!”
季遇摔了個狗喫屎,狼狽的直起身子,撓撓頭。
這不是越多越表示尊敬嗎?華國怎麼這麼多禮儀?
他拖着季賀天的屍體離開,看到地上的血跡,他眼神暗了暗,將屍體抗在肩上,準備和上井一起從進來的地方出去。
季祁野看不下去了,叫道:“你是什麼蠢貨?我們都知道你進來了,你不會從大門出去嗎?非要翻牆?”
這到底哪來的傻小子?季晚居然對這種笨蛋念念不忘?
季祁野作爲老父親的心都要氣炸了。
季遇被季祁野罵得東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將屍體丟給上井,兩人一溜煙跑了。
季晚這麼可愛,怎麼她父親一副隨時要喫人的樣子?
看着上井肩上的那具屍體,季遇緩緩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他不會讓季龍失望的,絕不會讓季賀天暴屍荒野。
因爲,一塊碎肉,他都不會給季賀天留,這種人,就該灰飛煙滅!
季遇走了,白夜也退了幾步到遠處,墓碑前一下子只剩下季龍和季祁野兩個人。
季祁野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強扯出一個微笑,而後,眼眶酸得他沒忍住,掉了一滴淚,他連忙擦去。季龍看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祁野啊,爺爺這一輩子,沒有任何遺憾了。”
可能事情不是那麼完美,甚至太過殘酷,但他始終相信,這已經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不要去美化一條自己從未走過的路,不要去糾結或者後悔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冥冥之中,得到的都是上天最好最好的安排。
從墓地回來之後,季龍的病情越發嚴重,漸漸的,連季風衍都不記得了。
季祁野每天都花很長的時間去季龍房間陪季龍說話,現在季龍只記得他,或許不能這麼說,因爲季龍認得他,但叫他的時候,卻是叫季爵的名字。
“季爵啊,顧傾那小丫頭今天怎麼沒過來啊?你又惹人家生氣了?”季龍躺在牀上,笑眯眯的看着季祁野。
季祁野笑了笑,學着季爵的語氣,“哪敢惹她生氣,她不開心,我就得掉層皮。”
季龍大笑了兩聲,立馬咳嗽起來,季祁野給他順着背,季龍咳完,笑着說:“你還不趕緊把顧傾娶進門,人家祁野孩子都有了,你還沒着落呢。”
說着,他停頓了一下,笑容僵在臉上,無措的問季祁野,“不對,誰是祁野啊?”
季祁野壓下心酸,順着季龍的話,喃喃道:“對啊,誰是祁野啊?”
季龍很快又睡着了,季祁野守了他一會,起身走出房間。
因爲季龍這幾天非常的怕冷,房間內暖氣開得足足的,他的身上已經流了一層汗,額頭上也全是汗珠。
許喚依在門口等着,見到他出來,將毛巾遞過去給他。季祁野微微低下頭,許喚依笑了笑,用毛巾替他將面上的汗水擦去。
“爺爺還好嗎?”許喚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