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呢？”
“少爺還在公司呢。”
“依依剛生下風衍沒多久，他怎麼還在公司。”
季龍一句話，季風衍像遭雷擊一般站在原地。白夜似是習以爲常，哄着季龍，“小少爺乖得很，少夫人照顧得來，最近公司忙，少爺也是沒辦法。”
明明季風衍就站在季龍面前，但季龍像是看不到一樣，自顧自的說：“不像話！祁野真是太不像話了，我得叫顧傾好好教育教育他。”
“是是。”白夜連忙應着，看了一眼季風衍，悄悄擺手讓他先出去。
季風衍壓下眼眶的酸楚，沒有轉身，默默一步一步往後退着。
“哎！”季龍突然伸出手指着季風衍，道：“這不是風衍嗎？”
“是我，是風衍，太爺爺。”季風衍應了一聲，快速走到季龍身邊。
“你見過季遇沒有呀？”季龍問。
季風衍沉默了會，點頭，“見過了。”
“你們都是好孩子，晚晚是，風衍是，季遇也是。上次季遇本來能殺了我，但他沒有，我們季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我聽說季遇在賀天那邊，過得很不好，你記得把他接回來。”
季風衍咬緊了牙纔沒有讓眼淚掉下來，“風衍知道了。”
季龍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有時候邏輯很清晰，有時候又顛三倒四讓人不知道他在表達什麼。
他說着說着，說到了自己小時候，說到他以前和季賀天的關係多好，季賀天很聰明，惹禍了總能找到人替他背鍋，很不巧他就是那個背鍋的。不過每次他被罰去地牢，季賀天都會想辦法救他出去。
又說到季家的那場內亂，說到季賀天的母親死亡父親坐牢後他去找過季賀天，但那時季賀天已經走了，他一無所獲。後來再聽到季賀天的名字，就是從季遇口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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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衍認認真真的聽着，偶爾應上一兩聲，季龍很開心季風衍能聽他說這些陳年舊事，精氣神都好了許多，腦子也清明起來。他咳了兩聲，鄭重的拉着季風衍的手，渾濁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風衍，答應太爺爺，過去的仇恨就留在過去。祁野是不可能釋懷的，但太爺爺希望從你這一代開始，讓季家，不要被仇恨籠罩。”
“季遇這孩子是無辜的，我讓白夜去查過。千錯萬錯，都是太爺爺的錯，是太爺爺當初沒有早點去接賀天回家，才害死了自己兒子。我們孽，我們承擔，你們千萬不要延續下去。”
“答應太爺爺，風衍。一個世家，該傳承下去的，絕對不是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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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衍眼睛和鼻子都在發酸，額頭上的青筋爆起，一張臉忍得泛紅，拼命控制着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沉默着不說話，季龍捏了捏他的手，再次說道：“風衍，答應我。”
“風衍知道了。”
季風衍說完，眼淚一滴一滴的砸了下來，他低着頭無聲的哭着，不敢去看季龍。白夜別過臉去，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跡的拭去眼淚。
季龍又和季風衍說了很多，最終說累了，在書房的沙發沉沉睡過去，季風衍看了他好一會，才起身離開，白夜送他出門。
從書房出來，季風衍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太爺爺這樣多久了。”
白夜嘆氣，“從季遇離開之後。”
季風衍的手握成拳，白夜見他這樣，緩緩搖頭，“小少爺，老爺的話，你要聽進去。”
“沒有季遇，太爺爺不會這樣！”
“是的，沒有季遇，老爺會在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帶着遺憾而去。”
季風衍一愣，白夜繼續說道：“季賀天是老爺的遺憾，他很想找到這個弟弟。季遇，告訴了他季賀天的消息。”
“順便告訴他，他一直找的弟弟殺了他的兒子？”季風衍咬牙切齒。
“對於老爺來說，殘酷的真相，遠比永遠被矇在鼓裏好很多。”
白夜說完，轉身回書房，季風衍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雙腿發麻。
他想起季龍睡着後那滿足的模樣，他真的不能理解，爲什麼季龍會什麼都原諒，什麼都不在乎。再殘酷的事實擺到季龍面前，季龍也只會點點頭然後說一句，“原來是這樣。”
他這樣的豁然，讓所有魯莽的行爲都看起來像小丑。
季風衍想着想着，自己生了氣，他在氣季龍爲什麼不生氣，爲什麼不生季賀天的氣，爲什麼不生季遇的氣。
他去到健身房，換了衣服戴上拳擊手套，一拳又一拳重重打在沙袋上，不知道在泄着對誰的憤。
徐修禹的話已經讓他夠鬱悶，季龍的病讓他心疼，對季遇的恨偏偏季龍還勸他放下。種種情緒糅雜在一起，逼得他想要發瘋。
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溼淋淋的，額前的碎髮全被汗水打溼，幾滴汗順着額頭流進眼睛，他眨眨眼繼續打着拳。
身體終於感覺到累，季風衍丟掉拳擊手套，彎腰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忽然，他注意有目光盯着他，他轉過去，看到徐執柔拿着毛巾和水正看着他。
“柔兒。”季風衍直起身子，想走到徐執柔身邊，想到自己滿身是汗，又停住腳步。
徐執柔將毛巾遞給他，他拿過擦了擦頭髮，順着脖頸處擦下來，最後搭在肩膀上。徐執柔又將水遞過去，他接過，一口氣喝完。
“什麼事這麼不開心？”徐執柔問。
季風衍不開心就喜歡運動，喜歡流汗，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這個習慣她一清二楚。
“太爺爺狀態不太好。”季風衍說：“季遇刺激的，但太爺爺叫我不要怪他。”
徐執柔沉默了一下，輕聲說：“太爺爺，一直都是這樣仁慈的一個人啊。”
她還記得小的時候，她和季晚總是爭東西，都覺得對方的纔是最好的，季龍變着法哄她們，告訴她們要禮讓要寬容要以柔軟之心對待別人。
季龍說，真正的強大，不是擁有殲滅敵人的力量，而是有包容敵人的度量和敢於承擔一切後果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