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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秋渾身上下漫過一陣冰冷,心底生寒。
她從他懷裡站起身,剛剛吹乾的長發落在肩頭,未上過任何顏色的頭髮將她白皙的臉襯的更白。
「你什麼意思?」
厲庭深淡淡看著他,漆黑的眸看不清眼底的光。
「我想跟你在一起,任何形式上,我們要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們要睡在一張牀上,臨臨要叫我爸爸叫你媽媽,我們三個要在同一個戶口簿上,所以……」
他說完,頓了一下,「我們能不能結婚?你能不能嫁給我?我能不能娶你?」
葉清秋眸子晃了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廚房,刀子,血,搶救室……
「我不想再等了。」厲庭深神情很平淡,「所以是不是葉澤的命還上,你就會同意跟我結婚?」
葉清秋盯著他看了良久,想要冷笑,卻也只是扯了一下唇。
「讓我跟個死人結婚嗎?」
厲庭深抿了抿唇,「……我們先辦婚禮。」
「先辦婚禮,然後你再讓我守活寡嗎?我告訴你厲庭深,不可能,你死了,我馬上帶著臨臨改嫁!」
厲庭深眉心頓了一下,眸子滲出幾分寒意。
「你改嫁試試?」
「你都死了你管我?」
厲庭深冷笑了一聲,「你要是敢改嫁,我就是把陰曹地府掀翻了也得爬上來找你。」
葉清秋頓了一下,本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瘋子。」
她氣的臉色鐵青,呼吸都不順暢。
厲庭深卻伸手將她拉到了懷裡,扶著她的腰讓她坐到了腿上。
「所以你剛剛是同意要嫁給我了嗎?」
葉清秋攏了攏眉心,「你在做夢嗎?」
「不是說要改嫁?」
葉清秋:「……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
厲庭深吻著她的腮幫,嗓音暗啞。
「嗯,想娶你。」
葉清秋垂著眸子,漂亮嬌嫩的臉蛋綳著點兒勁,「我說的是葉澤哥!」
厲庭深沒說話,埋首在她的頸窩,輕輕淡淡的「嗯」了一聲。
葉清秋卻抓住了他的手,將他推開。
「夠了。」
厲庭深靜靜看著她冷冷淡淡的臉,聲音有些發沉:「什麼夠了?」
「我說你夠了!」葉清秋冷著臉重申,「你贏了好嗎?我見不得你受傷,更見不得你死,你送進搶救室我在外面怕的要死。不就是結婚嗎?結,我結!」
「薄景川說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舒坦,爺爺說死人永遠沒有活著的人重要。所有人都覺得,我矯情過了頭,折騰來折騰去,把人差點折騰死我才知道害怕。他們一個兩個活的都那麼豁達通透,一個兩個都覺得你愛我,沒有人比你更愛我,旁敲側擊,明提暗點的想要讓我放下……」
「是,他們說的都對。我矯情的要死,我端著拿著得理不饒人。」
厲庭深靜靜地聽著,手放在她的背上,輕輕撫順著,神情淡淡的開口:
「雖然我很不喜歡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被別人插手,更不喜歡你被別人說服跟我在一起。但還是很慶幸,只要有一個理由說服你跟我在一起,誰說,說什麼,我都接受。」
葉清秋捏住了掌心。
厲庭深掀眸淡淡看著她,「你當初說還愛我,我很開心,但也只是開心而已。三年前你也愛我,可你還是不要我。我現在只想要你跟我在一起,我沒奢望你愛我,我愛你就夠了。可如果你愛我是你可以繼續跟我在一起的理由的話,我最是求之不得。」
葉清秋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顫著。
他表達了太多。
不止一次的表達他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決心。
以前無論如何都不說,現在生怕她不了解。
可一些話,又坦誠的讓人又愛又恨。
她說她愛他,對於他來說只是開心而已……
可他如果只是說些漂亮話,不是他,她也不信。
坦誠大多數都逆耳。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
「我第一次做人,比不得他們通透,錯與對,執拗與偏執,他們提點無可厚非,但也不是他們說什麼,我就一定要認為他們都是對的。
無關原不原諒,我沒有同情你,也不是因為你死纏爛打我只能選擇妥協,我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考慮不了太多,我只是自己願意,我想讓自己過的更好,我還愛你,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更做不到跟別的男人睡一張牀甚至還要做那種事情,我不想年紀輕輕就禁欲當寡婦,你有錢,有權,有能力,又愛我愛的要死,跟你在一起我只賺不虧。」
「結婚嗎?」葉清秋反問,又點頭,「你伺候得好我,養得起我,我鬧脾氣耍性子你經得起折騰,做得到,那我嫁。」
厲庭深撫著她背部的手頓下。
葉清秋轉眸看他,「怎麼?做不到?」
厲庭深眸色深黯,「就這些?」
「哪些?」
「把你伺候好,養得起你,鬧脾氣耍性子經得起你折騰。」
葉清秋挑眉,「少?」
厲庭深將她緊緊抱住,再次埋首在她的頸窩。
「嗯,你要求再高一些,再多一點,不然我不安心。」
「以後想起來再說,不安心就不娶了是嗎?那你隨便,放開我,我要睡覺了。」
葉清秋伸手推他,卻被他抱的更緊,低啞沉悶的聲音從她的頸窩中傳了出來。
「娶。」
「哦,還提葉澤哥的事情嗎?」
「……提。」
「很好,那我不嫁。」
厲庭深又抱緊她,「……不提了。」
葉清秋斂眸,「鬆開,我困了。」
厲庭深頓了一下,沒鬆開她,盯著她的眼睛,「你今天下午睡了。」
「所以呢?」
「你都禁欲兩個月了,需不需要我伺候伺候你?」
葉清秋身子一僵,臉色猝不及防變得通紅,一把將他推開,爬上了牀。
「不需要!」
「兩個月了……」
「我三年都沒事!你滾!自己身上還有傷你是瘋了吧厲庭深!」
厲庭深轉身追過去,「我可以用其他辦法幫你。」
葉清秋掀起被子捂住了腦袋,沉悶憤怒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了出來。
「再說就從牀上滾下去!」
這男人,給點顏料就開染坊。
還純黃。
*
翌日,葉清秋還在熟睡,他跟厲庭深要結婚的消息便席捲了整個互聯網。
自從厲庭深賴在這裡,臨臨起牀的事情她就沒幾次親力親為的時候。
不是她故意偷懶,因為每天看到姑姑和厲庭深兩個人爭著搶著照顧臨臨,冰碴子,火花呲呲的往外冒,她乾脆就不參與了。
也落得自在。
醒過來的時候,厲庭深沒在旁邊,她伸個懶腰,靠在牀頭,轉手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懶洋洋的刷新聞。
看到她跟厲庭深結婚的信息滿天飛,惺忪鬆軟的眉眼蹙了一下。
洗漱下樓找吃的,厲庭深大概是算準了她下樓的時間,人剛剛出現在了樓梯口,厲庭深就站在樓下,望著她。
「到餐廳坐兩分鐘,早餐馬上好。」
到餐廳坐下,葉清秋手肘撐在桌面上,懶洋洋地看著厲庭深從廚房把早餐給她端出來。
「網上好多我們要結婚的消息,是你做的嗎?」
「打消別人對你的覬覦。」厲庭深坐到她旁邊,拿起旁邊的雞蛋,磕碎了給她剝殼,「你不喜歡?」
葉清秋拿起餐具,搖搖頭,「沒有。」
厲庭深將剝好的雞蛋遞到了她嘴邊,她張嘴咬了一口。
一直到厲庭深把一整顆雞蛋都餵給她吃完,她才又開口。
「我們把結婚證補了就好,婚禮就不用了。」
厲庭深眸子微微斂了幾分,伸手拿起旁邊的餐巾紙,細細擦著骨節分明的手指。
沉默。
在餐廳裡長時間瀰漫。
一直到葉清秋把早餐吃完,放下碗筷,厲庭深起身收拾餐碟。
葉清秋突然開口:「我們在一起就好不是嗎?說起來也只不過是一種形式,不是那麼很重要。」
厲庭深手裡捏著餐盤,站在原地靜靜等著她把話說完。
「還是當年你找的婚禮策劃,他們沒覺得你當年覺得婚禮不重要。」
葉清秋頓了幾秒,沒想到他速度這麼快,居然已經找了婚禮策劃。
「畢竟是當年,年紀小,滿是虛榮心,婚禮前所未有的盛大精緻……就想昭告天下我跟你結婚了,現在想想……」
「葉清秋。」厲庭深突然開口打斷了她,「沒有哪個女人不想要一場婚禮。」
葉清秋笑了笑,「沈繁星不也沒舉辦?」
「你覺得薄景川會少得了她?」
葉清秋沒說話。
不會。
薄景川那樣寵愛沈繁星,那場訂婚他都趕了回來,又怎麼會缺她一場婚禮。
「我懶得折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了,婚禮就不需要了。」
葉清秋堅持,終究物是人非,她的婚禮,註定不完美,又何必要讓自己強顏歡笑。
「我已經在準備了。」
「那就取消。」
她態度很強硬,根本容不得人反駁。
厲庭深沉默了半天,「……好。」
他說完轉身就進了餐廳,那落寞的身影讓葉清秋胸腔湧出一陣酸澀,莫名更多了幾分愧疚。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走進廚房,走到正在洗刷的男人身後,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我們一會兒先去把證領了吧。」
厲庭深身子微微一僵,黑眸靜靜盯著流水,沉默不語。
「領了證我就搬進婚房。」
她不斷退讓,想要安撫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當年買的四件套你是不是都給我用壞了?」
厲庭深才終於找到乾淨的毛巾,擦乾手,轉身看她。
「買新的。」
葉清秋笑了笑,「我來買。」
厲庭深似乎很少看到現在的葉清秋在他面前這樣笑過,眉眼溫軟,眼底裡都盛滿了笑。
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鼻尖,低聲淡淡「嗯」了一聲。
*
下午,厲庭深帶著葉清秋去把證領了回來。
民政局門口圍滿了記者。
記者尖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凉絮兒的問題不在少數。
肖楚早就派人將厲庭深和葉清秋護了起來。
但還是難擋記者的激動。
「厲總,恭賀新婚!」
「請問您跟葉小姐的婚禮,什麼時候舉辦?在哪裡舉辦?」
「不知道婚禮會不會邀請媒體參加?」
沒幾家媒體會選擇得罪厲庭深,既然凉絮兒的問題不能提,那問些喜事總是可以。
可是厲庭深的臉色卻有些陰沉,明明得償所願跟葉小姐復婚領了證,但臉色卻沒有一點喜悅的樣子。
相反,倒是葉清秋,漂亮明妹的臉上始終是淺淺淡淡,卻不難看出很開心的笑。
「謝謝大家的祝福,復婚而已,婚禮沒必要舉行。」
「啊?可是當年,你們好像沒有來得及舉辦婚禮。」
葉清秋依然笑的不蔓不枝,「婚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眾媒體再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厲庭深,才終於意識到此刻的厲庭深,剛剛領證的厲庭深,是真的在不開心。
記者識趣的散了。
網上鋪天蓋地是兩個人領證以及不舉辦婚禮的消息。
大部分人都在感嘆遺憾。
「當年我可是很期待葉小公主的婚禮的,一定前所未有的豪華,本想開開眼界,結果最後卻泡了湯。」
「誰不是這樣想的呢?新娘漂亮,新郎帥氣,只是想想就覺得蕩漾,唉。」
「本想著兩個人又在一起,盛世婚禮又有希望了,結果小公主又不要了……」
「我聽說,當年葉小公主從小到大的保鏢,因為救婚紗死了,估計是怕觸景傷情吧……」
沒人再說話了。
當年的事情具體怎麼樣他們不是很清楚,反正事情很大,甚至還死了人。
*
葉清秋短時間內實在不想看到薄景川。
臨臨想要見沈繁星,厲庭深去公司,她得閑來找沈繁星。
大白天都能在家撞見本應該日理萬機的薄景川,也是她倒霉。
不得不承認薄景川氣場的確強大,長時間位居高位,運籌帷幄慣了,但凡開口說話,就給人一種莫大的壓迫力,尤其是對她,明顯多了幾分咄咄逼人。
這個問題,沈繁星跟薄景川提到過,結果薄景川的話很直白。
「葉清秋這種人,從小到大驕矜慣了,好言好語對她,她下意識就覺得別人必須要順從她,純粹慣的她。」
沈繁星聽得懂,與其好言好語勸她,不如直接給她甩出唯一能走的路,退路沒有,要麼站在原地,要麼往前走。
看到薄景川,葉清秋就想躲,結了婚她都不覺得這男人會輕易放過她。
「不舉辦婚禮,你的意思?」
果然……
「你提別人的婚禮都不臉紅的嗎?」葉清秋難得找個機會損他。
「你要管我的事?」薄景川聲音清冷。
葉清秋抿了抿唇,睨了他一眼,「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管我的事?我要不要婚禮,跟你有關係?」
「不然你以為我是有多閑管你那麼多閑事?」
葉清秋:「所以呢?我的婚禮跟你有什麼關係?」
「一個快要爛死在我手裡的東西急著甩出去!你舉辦婚禮,我把他給你。」
葉清秋冷笑,「所以你要把那個快要爛死甩不出去的東西甩給我?」
「對我一無是處,對你意義非凡,你確定不要?」
葉清秋本應該第一時間就反駁薄景川的,結果卻又被薄景川的口氣震得遲遲不說話。
很少有人去質疑薄景川的話。
更何況他還說「意義非凡」。
她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對她意義非凡的事情。
「婚禮繼續籌備。」
葉清秋:「我不想。」
薄景川:「我管你想不想,我要把那東西送出去,你不想也得想。」
葉清秋又冷笑一聲,「我不想參加婚禮,你還想把我綁到婚禮現場不成?」
薄景川輕描淡寫掃了她一眼,「你試試?」
葉清秋一口氣卡在胸口。
然後眼睜睜看著薄景川給厲庭深打電話——
「她同意舉辦婚禮,你繼續安排。」
葉清秋:「……」
掛完電話,薄景川直接往葉清秋面前甩了一個東西。
葉清秋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她懵了懵。
「厲庭深那條命怎麼也算是我救回來的。不是喜歡以命換命嗎?不舉辦婚禮我著實不高興,他做不到,就讓他把命還給我,省的我以後看到他這麼一個沒出息的兄弟心煩。」
葉清秋頭昏腦漲,「你至於?」
薄景川面無表情,「至於。」
沈繁星在旁邊陪臨臨彈琴,客廳的動靜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卻也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葉清秋被氣走了。
那把槍還在茶幾上。
*
晚上回去,厲庭深問她怎麼會突然答應想要婚禮。
葉清秋神情無常,抱著手機無聊的翻網頁。
「好奇薄景川到底要給我什麼驚喜。」
每個字彷彿都被咬的稀碎。
「婚禮沒必要太盛大奢華,也不要去國外,就在平城,爺爺出行不方便。」
「好。」
*
一個月後。
厲庭深身體複查,完全康復。
婚禮也終到來。
一些策劃幾乎都是三年前葉清秋喜歡的風格。
平城最大的酒店,全部被包下。
所有的道路在八點到十二點全部清空。
只是動用了什麼關係,眾人緘口不談。
葉清秋起得早,心情不美好,早早來到酒店準備的新娘休息室,掀開被子就上牀繼續睡。
一點要結婚的樣子都沒有。
化妝師在房間外面也不敢出聲。
十點,葉清秋睡醒,洗了澡,裹著浴袍,坐到了化妝鏡跟前,打了一個呵欠。
化妝師們磨磨蹭蹭上前給她上了妝。
妝上完,化妝師們又站在一旁不動了。
幾個人擠眉弄眼,不知道想要表達什麼。
葉清秋蹙眉,站起身,攏著自己身上的浴袍,道:「就這樣?」
「婚紗……還沒到。」
葉清秋:「……」
這次婚禮她完全沒有插手,倒是沒想到,哪裡都辦的周周到到,卻偏偏沒有把作為主角的她的婚紗準備到位。
婚紗……
又是婚紗。
也許她,命中就不該有婚禮。
閉了閉眼睛,她做了那麼久的心理準備,今天刻意壓抑著不去想過去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已經承諾卻更覺得遺憾的遺憾。
結果卻還是逃不掉被刻意勾起。
「再等等吧,厲總準備了這麼盛大的婚禮,沒道理會在婚紗上出問題。厲太太放心。」
時間點點滴滴逼近中午,葉清秋的心情越發的煩躁。
氣氛越來越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就在葉清秋耐心終於消耗殆盡時,房間門被敲響。
化妝師緊張的臉瞬間揚了起來,神采奕奕,「肯定是婚紗來了。」
說完就急急忙忙跑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不好意思,來晚了,請問……」
「是葉小姐的婚紗!今天這酒店只有葉小姐和厲總的婚禮,你不會送錯的!」
化妝師語氣很急,時間馬上就來不及了。
「……好,麻煩了。」
對於這個男人清清淡淡的客氣,化妝師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很在意。
葉清秋站起身走進裡面房間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
她只覺得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陌生,像是……
心倏然縮了一下。
當年那個男人不顧生死護著她,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都還要為她找婚紗的樣子,還有他渾身是血躺在那裡還怕嚇到她跟她說抱歉,因為參加不了她的婚禮而遺憾的樣子,再一次在腦海裡浮現。
明明答應過她的。
騙子……
用力閉上眼睛,把那些回憶全部壓下去。
不可能。
一定只是很像罷了。
他永遠都不可能出現在她的婚禮上。
他早就食言了。
化妝師提著裝婚紗的袋子進來,開心的好像她才是今天的新娘子。
「厲太太,婚紗來了,我們快進去換上吧。」
葉清秋睜開眼睛,神情平淡地應了一聲,先走進了房間。
幾個化妝師也跟了過去,畢竟穿婚紗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幾個人小心翼翼將婚紗捧了出來,儘管知道這場婚禮的婚紗必定不凡,但是在看到婚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漂亮!
滿身鑽石,紗籠袖,銀線刺繡,長紗曳地……
「我敢保證,厲太太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這婚紗簡直太漂亮了。」
「一定會驚艷所有人。」
葉清秋扯了扯唇,當年這種話她也聽說過。
只是現在在聽,感覺似乎沒有那麼開心了。
不是不開心,每個女人都喜歡聽人讚美。
只是缺欠的那一點遺憾,像是一個細小的洞口,偶爾會突然灌進一陣刺骨冰涼的寒風,吹散所有溫暖旖旎。
她斂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勾了勾唇,露出一個甜美幸福的笑容來。
葉清秋,每個人都有遺憾。
對比所有人,你嫁你所愛,有一個深愛你比命更重要的男人,你現在,以後,都是幸福的。
過去就過去,把遺憾也留在過去。
愛你的人希望你過得好。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長呼一口氣,她轉頭看著一旁的化妝師。
「可以……」
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定定落在被兩個化妝師一起捧著的婚紗上。
眸子抑製不住地盯著婚紗顫動著,裡面的情緒從驚訝到憤怒,到悲愴,到脆弱,到面臨崩潰。
每一個表情,都濃稠的讓人心驚。
為什麼要是這套婚紗?
他是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按當年的標準來最好,還是覺得她當年喜歡這套婚紗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只是單純的想讓她開心?
可他不應該不知道,這套婚紗,對她來說,只是讓她更加悲傷的記憶。
他不會考慮不到。
「太太……」
化妝師被她的表情嚇到,半天才敢開口。
葉清秋恍然回神,她不相信厲庭深會做這樣的安排,過去的回憶,他比她更在意。
可這明明就是……
她的思緒突然定格在某個地方,腦子裡一根弦像是被拉滿的弓,瞬間緊繃起來。
好半天,她突然衝出了房間,就那樣穿著浴袍,打開了酒店房間的門。
走廊裡空無一人,新娘的房間被安排在絕對安靜的樓層。
化妝師追出來,「太太……」
葉清秋滿臉的失望,在聽到化妝師的聲音後,她轉向他,一臉希冀又激動地看著她。
「剛剛……」
她忍不住哽了一下,眼眶發燙,「你知道是誰來送的婚紗嗎?」
化妝師搖搖頭,「我……我不認識那個男人……」
葉清秋眸子顫了顫,幾步走向她,抓著她的肩膀,膽怯又緊張的繼續問:
「他長什麼樣子?」
那一雙漂亮的眼睛裡,緊張,膽怯,又充滿了無邊的希望和激動。
看她這幅樣子,化妝師都怕自己的話會讓她失望,她猶豫著,回憶著開口:
「長得很帥,面無表情,平時應該話很少的樣子,個子很高,身姿很筆挺,穿著一身白色西裝……」
葉清秋心口重重一顫,腦袋裡嗡嗡作響,雙腿瞬間脫了幾分力,險些站立不穩。
白色西裝……
「白色西裝……」
她喃喃著,神情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過度激動。
她抬著顫抖的手緩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通紅的眼眶被霧氣朦朧了視線。
是他嗎?
會是他嗎?
葉澤哥還活著?
「清秋……」
一道疑惑的聲音輕輕從身後響起,葉清秋緩緩轉身,面前是一個穿著淺綠色修身禮裙的漂亮女人。
妝容淺淡精緻,身姿纖細婀娜,身上頭髮微卷,散發著一種從容淡定的優雅氣息。
看到葉清秋轉身看她,女人瞬間紅了眼眶,眼淚從眼眶掉落,嘴巴一扁,跑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把頭埋進了她的懷裡,哭的有些顛覆形象。
「我討厭你,嗚嗚嗚……你是傻子嗎?你說你圖什麼?那麼多擔心你的人,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葉清秋愣了半天,感受著女人在她懷裡蹦來蹦去的動作,情緒還沒緩過來,就有些哭笑不得。
「再蹭妝就化了。」
「嗚嗚嗚……」
「洛落。」葉清秋輕聲喊出她的名字。
洛落直起身,通紅著一雙眼睛,滿是控訴地看著她,「你還沒忘了我。」
葉清秋扯唇笑了一下,「恭喜你,厲害的華裔國際影后。」
三年時間,所有人都在成長。
就在七天前,國際松林電影節,洛落拿下了國際最佳女主角的獎盃,而林暮遲拿下國際最佳男主角。
洛落臉有些紅,「你要是不跟厲總結婚,我都沒臉見你。」
畢竟她能有今天,都是厲庭深在幫她。
當年國內資源傾斜涼絮兒,厲庭深乾脆把她推薦到了國外,學習和影視資源,都是他在背後幫忙。
她雖對厲庭深有諸多偏見,但是機會難得,她也不想錯過。
直至現在,她最短的時間拿下這樣的成就。
縱然涼絮兒還在,也無法跟她相提並論。
誰都說厲庭深偏愛涼絮兒,可這三年,洛落知道,厲庭深給她的機會比給涼絮兒的高太多。
葉清秋大概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即使他不跟厲庭深在一起,她也不可能跟洛落計較這種事情。
「太太,我們真的該換婚紗了,時間來不及了!」
一旁的化妝師催促,雖然對於見到這位國際影后她們也很開心振奮,但是時間太緊張了。
葉清秋晃了晃眸子。
洛落拉著她走了進去,「我也順便補補妝。」
可當洛落進屋看到那套婚紗時,也瞬間愣住了。
「這……」
葉清秋臉色看起來忐忑又緊張,她指尖顫抖著脫掉浴袍,聲音緊繃帶著顫音。
「不知道是誰送來了這套婚紗……長得很帥,身姿挺拔,不善言辭,穿著白色西裝……」
葉清秋任由化妝師給她穿婚紗,一邊說著,一邊壓著喉間的酸澀,帶著哭腔笑著。
「我當年跟葉澤哥約定好了,他要穿著我送他的白色西裝參加我的婚禮,我說他如果缺席,我會很失望很失望,僅次於新郎落跑的失望……他承諾我,一定不會缺席我的婚禮……洛落你說……是不是他……」
洛落一臉驚訝,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你說他還活著?」
葉清秋用力咬著唇,「如果不是他,是誰?」
腦子裡走馬觀花閃過一切。
當年葉澤只是消失,沒人跟她說他一定是死了。
臨近婚禮,厲庭深都沒有提過婚紗的事情,他是不是早就有所準備?
薄景川幾次說他又成功搶回一條人命,所以他是不是在說,除了厲庭深,他還救了葉澤哥。
他還說她跟厲庭深結婚舉辦婚禮會有驚喜給她。
對他而言一無是處,對她卻意義非凡。
她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讓她覺得意義非凡的人和事,可是如果是葉澤哥,那就說得通。
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才對……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真得感謝薄景川十八輩祖宗。
*
美。
美的毫無意外。
又美到了意想不到的極致。
婚禮大堂的大門緩緩打開,葉老爺子身旁的新娘,美的讓所有人都呼吸一窒。
一身璀璨奪目的婚紗,在她身上不閑任何張揚華麗。
葉家小公主,天生的傲慢與矜貴,絕美的臉蛋和那氣質,輕而易舉壓得住一切浮誇華麗的東西。
身形纖細,長紗曳地,五官嬌艷明妹,璀璨奪目。
晚晚拉著臨臨在前面。
一人一個小花籃,在前面撒了一地的花瓣。
厲庭深站在台上,一身黑色西裝,修長挺拔,高冷矜貴,氣質卓然。
一雙漆黑的長眸從大門打開後,就緊緊盯住了葉清秋。
一瞬不瞬。
儘管已經領了證,已經走到了這裡,甚至只有幾步的距離,他的心依然懸在半空。
尤其是葉清秋的眸子在入場後,就一直沒有在他的身上,左右張望,像是急切的尋找什麼。
大概是一旁的老爺子低聲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將視線放到正前方的厲庭深身上。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男人很帥,哪哪兒都完全戳在她的審美點上。
當然別人也覺得他很帥。
但是今天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怦然心動。
覺得自己的確挺沒出息,孩子都有了,還要被他迷惑。
這男人,妖孽。
畢竟也是她看上的,質量能差到哪裡去?
越走近,將男人看的越清晰,那雙眼睛裡盛滿的濃稠情緒,讓她開始忍不住緊張起來。
還沒上台階,男人便大步走下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到把那只柔若無骨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厲庭深才覺得心裡稍微踏實一些。
葉清秋心口一緊,看了他一眼,抬起裙擺要上台階,結果被厲庭深彎身抱了起來。
台下一片掌聲,還有殷睿爵帶頭的幾聲起鬨聲。
雖然被抱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今天這個場合,她多少有些羞赧。
厲庭深將她放下,手卻沒有離開她的腰身。
他湊她很近,旁若無人地跟她說,「你今天很美。」
葉清秋眸子輕轉,「我平常不美?」
厲庭深抿了抿唇,「每時每刻都很美。」
感受到他的求生欲,葉清秋忍不住扯了扯唇。
視線看向台下,最前面坐著的兩排人沒有她期盼的那個人。
她想錯了嗎?
真的不是嗎?
她微微握起了手,心頭的失望一層又一層的漫上來。
流程走下來,她一直心不在焉。
一旁的司儀已經開始提醒交換戒指。
洛落托著戒指走了上來,上面有一枚男士戒指。
葉清秋沒結過婚,不懂這其中流程設計,拿起戒指,便緩緩套進了厲庭深的無名指上。
她盯著他手上的戒指,神情有些恍惚,眼睛下意識地朝著他脖子上看了過去。
「以後只戴在手上。」看出了她的心思,厲庭深輕聲開口。
葉清秋抿了抿唇,垂眸,厲庭深的吻落在她的側臉。
台下一片掌聲,葉清秋手握著厲庭深的手,視線一直落在他戴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過去她想要的一切,如今正在一點點實現。
下來是新郎為新娘戴戒指。
此刻從後台緩緩走出一人。
面容俊郎,身形挺拔,面帶微笑,一身白色西裝,溫文爾雅地走了上來。
沒幾個人會認得這個向來低調沒有存在感的男人,他的出現只有零零散散的幾聲低呼。
「清秋。」厲庭深輕輕喚她,她緩緩太起頭,望著他。
厲庭深笑著看她,抬手從托盤裡拿出戒指,抬起她的左手,緩緩將戒指套了進去。
葉清秋神情恍惚,看他吻上她手上的戒指,指尖輕輕顫了顫。
可後來,厲庭深又拿起上面的一只手錶遞給了她。
很熟悉。
葉清秋不解。
「我把它調停了。」
「你沒在,它不動。靜止了三年,我希望今天你能將它重新啟動,以後它也只記錄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我再也不允許它停下。」
葉清秋眼睛眨了眨,突如其來的溫情讓她險些落淚。
洛落在旁邊小聲提醒,「幸福的日子不要落淚哦,妝會花。」
葉清秋忍住,顫抖著手,給厲庭深戴上手錶,微微彎身調時間。
「現在幾點幾分?」
旁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十三點十四分。」
「哦,謝謝。」
葉清秋調好時間,然後用力摁下了旋鈕。
秒針瞬間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哢」聲。
洛落在一旁輕聲笑了出來,帶著哭腔。
「傻瓜,你到底是有多緊張?」
葉清秋暗自捏了捏掌心裡的冷汗,轉頭瞥她,傲嬌否認。
「誰緊張了?不就結個婚?」
「那你就沒發現那麼一個大活人就站在你身邊?」
葉清秋回頭看厲庭深,他眉眼之中儘是淡淡的笑意。
「說實話,我很開心。」
葉清秋蹙眉。
「傻瓜,往旁邊看!」一旁的洛落忍不住提醒。
葉清秋下意識偏頭轉眸,視線定格在了站在旁邊,身著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身上。
她整個人狠狠愣住,盯著男人的臉看了半天,隨後又輕輕眨了眨眸子。
眼前的男人還在,熟悉的臉,溫和的笑。
「大小姐,新婚快樂。」
葉清秋緊緊咬住了唇,一雙眸子瞬間瀰漫了一層濃濃的霧氣。
愣怔,驚喜,最後轉換成委屈。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對不起。雖然差一點,但,現在我在,新郎更不會落跑,現在一切都是好的,以後也只能更好,你會一直幸福下去。」
葉清秋點點頭,洛落在旁邊提醒她不要掉眼淚,她就忍著,轉身張開手臂,眼看就想來一個闊別已久的回歸擁抱。
結果旁邊的的男人卻突然攬住她的腰身,將她勾到了懷裡。
葉清秋掀眸看他,淚眼婆娑,「你幹嘛?」
厲庭深臉色不大好,看她這幅小樣子也不忍重聲說話,只能忍著脾氣,低聲佑哄。
「該接吻了。」
葉清秋眨眨眼,應該是有這麼個流程的。
她仰起頭,踮起腳尖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就又轉頭看向葉澤。
結果被厲庭深捏著下頜,重新將人勾回來,對著那張微闔的唇吻了下去……
無數新鮮花瓣從整個宴會廳上空落下,漫天漫天的花雨灑滿偌大的會場,久久不停。
晚晚和臨臨兩個在他們周圍開心地接著花瓣玩耍,所有人站起身,掌聲歡呼聲帶著滿滿的喜和祝福飄向湛藍的天空……
「我愛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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