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庭深直接被送進了搶救室。
葉清秋站在搶救室門外,盯著搶救室的門,半天沒有動作。
薄景川趕到的時候,她還是保持著那一個姿勢。
除了臉色蒼白,唇角蒼白,目光獃滯外,沒有什麼其他反應。
看起來像是很冷靜,可如果仔細看,她的頭髮,睫毛,甚至身上的衣服,都在極其微小的顫動著。
薄景川淡淡開腔,「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葉清秋睫毛顫了顫,緩緩轉頭看他,「他說……」
嘶啞的聲音讓她喉間一片刺癢,「他說要把命還給我。薄景川,他會不會有事?」
「不知道。」
薄景川沒有給她任何覺得安慰的話,「不過你的確厲害,還是讓他選擇了用這個辦法。」
葉清秋靜靜看著他,雙手握成了拳,「你早就知道?」
「氣什麼?我好歹留了他三年,你相不相信他可能在三年前就去給他們償命?」
葉清秋呼吸一窒,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他就算為了我爺爺,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你也知道他還會為了你爺爺留下?你爺爺病發是你入獄兩個月之後,除了肖楚說的那些,兩個月,還能發生更多的事情做下更多決定。」
「沒有誰比誰過的好,活著的人為死了的人活著,實屬愚蠢至極。」
葉清秋閉了閉眼睛,「說的簡單,滿嘴的大道理。誰不想自由灑脫的活著?」
薄景川淡淡掃了她一眼,語調淡漠。
「嗯,他死了,也就自由灑脫了。」
葉清秋身子晃了晃,「……他不會,薄景川你不要嚇唬我,你跟救護車是提前趕到的,你早就知道,你不會讓他出事。」
「我沒那麼神通廣大。不是他所有的請求,我都能百分百滿足。每次都是這種跟閻王爺搶人,一條給我面子,兩條就是我得寸進尺了。」
說到此,薄景川沉默了幾秒,「說起來,他迄今為止,就求過我兩件事,想知道嗎?」
葉清秋靜靜看著他,纖纖雙手握成拳頭,隱隱顫抖。
既然薄景川這樣問,她想定是跟她有關。
「最近的一件,求我救他。理由倒不是他有多怕死。他說,你愛你父親,也愛他,你最愛的父親沒了,不能再讓你如今最愛的他也在你面前消失。」
「雖說是不怕死,倒是貪生。」
薄景川聲音沉沉,說完卻莫名覺得牙酸。
他跟繁星都沒有一口氣說這麼多愛。
要麼不矯情,要麼矯情起來要命。
葉清秋突然覺得,厲庭深那把刀應該是插在了她心上才是。
「至於另外一件……」
搶救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有大夫神情匆匆地跑了出來。
葉清秋眼睛晃了一下,便沒見到人。
等到大夫跑著抱著一堆血漿跑來的時候,葉清秋煞白了臉。
那麼多包血……
她的確看到他流了很多血。
手術進行了六了多小時,都還沒有結束。
臨臨一直挺著,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時間太長,沈繁星也趕了過來。
薄景行,殷睿爵等人也紛紛聞訊趕來。
一時間,整個走廊都站滿了人。
殷睿爵和薄景行在討論刺傷心臟可能致命的可能性。
最後抓了一個醫生過來,讓他解釋。
「如果刀子捅到了心臟,造成心臟破裂,人會瞬間死亡。如果捅到了別的地方,避開了心臟和大血管,那這樣的病人或許還能撐一段時間,但是如果十幾20分鐘沒有得到及時救治,那也可能因為大出血死亡。」(——來源百度)
「刀子刺人心室就算把刀子再拔出來,因為心室肌肉十分強壯,自動會使傷口閉合,不會現噴血的,但少量的血液流進心包使心臟無法舒張,從而導致心臟停跳,這是心包填塞,所有的前提是不要讓血留到心包裡面,因為心包裡面只要幾十毫升的血液足夠致死了,可心包是我們心臟最外面的保護膜,刀刺到哪個地方,反應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是一旦刺到,基本上都會死。」(——來源百度)
葉清秋內心所有的希冀被醫生太過於專業的話一點點磨掉。
「臥槽,你們醫生上輩子是不是行走江湖賣假藥的騙子?聽你這麼一說,這人還救什麼?那個時候就該就地挖個坑埋了算了!」
殷睿爵忍不住吐槽。
兄弟現在正在裡面搶救,本想著找個醫生盡量了解點兒情況,多點兒希望,沒想到效果完全適得其反。
「不然我出錢先把墓地買了?」薄景行唉聲嘆氣一臉惋惜。
「墓碑我找人來刻。」殷睿爵深吸了一口氣。
「葬禮我讓人安排。」薄景行又道。
「火化的錢我來出。」殷睿爵抹了抹眼角的淚。
……
葉清秋現在只是渾身冰冷地坐在那裡,雙手交握著放在腿上,十指發白,骨節一直露著森森的白。
對於薄景行和殷睿爵兩個人沒心沒肺的對話,薄景川無動於衷,倒是沈繁星,掀眸,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
薄景行和殷睿爵對於帶著冷氣的眼神貌似特別敏感,鬼使神差就迎上了沈繁星的視線,紛紛抿緊了嘴巴,不再出聲。
葉笠薰抱著臨臨,心頭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幾度想上去將那個兩人的嘴給縫起來。
轉頭看著葉清秋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頭也泛酸。
在此之前,她心裡其實也存著幾分彆扭。
不過這麼一鬧,她突然就感覺豁然開朗。
看了看懷裡的孩子,她搖搖頭。
都說女人不要為了孩子做選擇。
可這世界上有哪幾個母親真正做得到的?
「清秋,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跟你和臨臨在一起,他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你相信他……」
葉清秋怔怔地望著搶救室的門,開口是許久不說話而導致的發澀的嗓音。
「姑姑,我親眼看到他把到插進心口……他要還的是命,拿他自己的命還……他倒是說過他會沒事,可這不是他說我就要信的事情……他真的把刀插進了心口,真的……」
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眼淚從眼眶裡無意識的滴落。
她似乎一邊說一邊想到了厲庭深在她面前一點點把刀插進自己胸口的樣子。
發顫的聲音聽的旁人也跟著心口發顫。
他既然說要還,又怎麼只是在她的面前做戲?
葉笠薰一時間無話。
如果真的沒事,那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在這裡守著。
如果人命值得信任,那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生死。
可是,倘若厲庭深真的有事……
葉笠薰心裡一緊,再次看了一眼臨臨,輕聲道:「清秋,你今天還沒有抱過臨臨,你還有臨臨……你抱抱他……」
葉清秋轉頭,看著正在熟睡的孩子,咬著唇搖頭。
「不……」
葉笠薰一怔。
「臨臨會怨我……如果厲庭深真的……他一定會怨我是我把他爸爸逼到了那一步……」
說到這裡,她的情緒突然崩潰。
「怎麼辦,姑姑,他不能有事……臨臨會恨我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一步步演變成了這樣。
近十個小時。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有兩個護士扶著醫生走了出來。
「手術成功,但還未脫離危險,送進重症監護室。」
說話的醫生說話已經有氣無力,幾句話已經有汗從他的手術帽中流了下來,全身上下像是被浸泡在汗水中一般,衣服已經全部濕透。
兩個護士剛剛扶著他走了兩步,那醫生就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這場手術,耗盡了一個醫生的所有精力。
葉清秋的心口縮了縮,他真的,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確認醫生只是精神高度集中,勞累過度導致暫時性休克後,眾人才都鬆了一口氣。
薄景行:「太好了,省了一筆買墓地的錢。」
殷睿爵:「太棒了,我也不用糾結墓碑上是寫『吾兄』還是『先夫』了。」
薄景行:「真好,不用麻煩張羅葬禮了。」
殷睿爵:「好極,火化的錢我也省了。」
……
薄景川攬著沈繁星從長椅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清秋,神情冷漠倨傲。
「看來這次我又成功了,至於他重症監護這段時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醒來或者醒不過來,就不是我的事了。但是葉清秋……」
薄景川的一句轉折,讓走廊裡所有的人都靜了聲,齊齊看向他。
「如果他醒了,你不跟他再結個婚是不是說不過去了?」
沈繁星:「……」
葉笠薰:「……」
薄景行:「噗……」
殷睿爵:「噗噗……」
眾人:「……」
他表情那麼嚴肅,他們都以為會說出什麼讓人膽戰心驚的話來。
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愧是他們薄哥。
臨臨:「媽媽要當爸爸的新娘子嗎?那臨臨給爸爸媽媽遞戒指好不好?」
眾人連連點頭,「好,當然好,最好不過。」
薄景行這個時候也舉手:「那晚晚也要當花童。」
葉清秋愣了半天,「……為什麼這種事情是你要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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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景川臉色頗冷,「因為你們,嚴重影響了我個人的名聲與我跟繁星的和諧夫妻生活。三年前把我牽扯其中,三年後還要把我扯進你們的是非恩怨裡,你們走到今天,多多少少都有我的責任。為了讓厲庭深不再沒出息地為了你開口求我給我找麻煩,為了讓我自己更心安理得,你……必須……」
沈繁星在一旁及時拉住了他,「阿川,不要說了……」
「我不管。」薄景川又開口,聽起來頗有點兒撒嬌耍無賴的意思。
「他們兩個讓我無緣無故當了惡人,我迄今為止還沒幾個汙點,他們兩個必須承擔這個後果。」
沈繁星:「……」
這算得上是一種邏輯嗎?
說的通?
葉笠薰捏了眉心,深吸一口氣無奈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他人還在搶救室沒出來呢?」
這都是什麼兄弟?
兩個人一開始在那邊商量著買墓地葬禮,現在唯一一個看起來很靠譜的在這裡「逼婚」。
也是世間罕見。
眾人:「……」
好像的確是這樣沒錯……
【薄景川:最重要的是,我以前形象那麼討喜,因為他們倆,讀者們都對我有了成見,一世英名都毀了,他們必須要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