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能不能請你,去看看厲總?」
葉清秋眼睛縮了一下,沉眉的動作帶著幾分冷。
「我以為他做這麼多,是想開了,放過我。」
肖楚喉間忍不住一個吞咽的動作,帥氣俊朗的高大男人在她面前紅了眼眶。
「是,厲總的確這麼想,從國外回來二十多天了,葉小姐,他真的沒有再出現在您面前不是嗎?」
葉清秋心頭微微緊了緊,指間微蜷。
沉默良久,她將頭轉到一邊,「所以呢?他怎麼了?」
肖楚緊攥著拳,緩緩道:「您過去,我們也許才有可能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葉清秋猛然轉頭,看著肖楚,幾秒後,冷笑了一聲。
「覺得耍我好玩兒?」
肖楚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您覺得我放著工作不做,冒著被扣工資的風險,專門跑過來只為了耍您嗎?葉小姐您是厲總心尖上的人,我有幾個膽子耍您?」
*
肖楚載著葉清秋一路,回到了清秋莊園。
葉清秋眉宇間已經覆了一層寒霜。
「他讓你出面賣慘只是讓你送我回家?」
肖楚沒說話車子直接掠過清秋莊園的大門,開進了旁邊巍峨壯觀的莊園。
肖楚給她打開車門下車,別墅門口站著一個人,看到她過來,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盯著她一直看了半天,才朝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我可真他媽開了眼了。」
葉清秋蹙眉看著面前高大挺闊的男人,向後撤了一步。
「做什麼?」
殷睿爵撇撇嘴,轉過身看著眼前足以稱得上輝煌的莊園別墅,笑了一聲。
「房子蓋的夠豪,裝修夠華麗,只不過被那煞筆玩意兒一個人住浪費了!」
葉清秋的眉頭皺的不能更緊。
這一口上不了檯面的髒話聽起來簡直刺耳極了。
「殷睿爵。」
「怎麼?是我說話你純粹只是覺得難受了還是覺得我說他厲庭深是煞筆你不愛聽了?」
葉清秋臉色冷的難看。
殷睿爵深吸了一口氣,「真他媽服了,為了一個女人,真他媽想要把自己搞死。」
葉清秋指尖顫了顫。
「進去吧,就算你大發慈悲幫我們看看那煞筆還活著沒?」
平日裡那麼精明,心機深沉的狐狸,除了一個凉絮兒,誰的軟硬都不吃。
結果到頭來,媽的,才發現都是假的。
什麼凉絮兒是他捧在手心,疼在心尖兒上的人。
故意欺騙一個女人的感情,心甘情願當血庫。
手段真他媽低級。
且不說凉絮兒這個女人有多十惡不赦。
但是冤有頭債有主,殺人犯法有法律製裁。
一碼歸一碼。
他到底是怎麼說服自己當這麼一個爛人的?
既然在別人面前都那麼爛了,現在倒是想要做個好人了。
呵。
不是煞筆是什麼。
「葉小姐。」
肖楚在旁邊提醒,葉清秋眸光沉了一下,抬眼望了一下面前的別墅,抿了抿唇。
「你們一個是他最信任的助理,一個是跟他最好的兄弟,我不覺得我出面就一定會如你們所願……」
殷睿爵突然轉頭,皺著眉看了她兩秒,綳著臉抬腳踢在旁邊的車身上。
氣的在她面前踱了幾步,抓了抓頭髮。
「成!祖宗,就當試試,試試可以嗎?!怎麼著?要不我跪下求求你?」
殷睿爵向來以紈絝的富家少爺自居,尋常就是一副弔兒郎當沒正形的樣子,誰也都還沒有見過他這樣抓狂陰沉的樣子。
跪下來求她?
顫抖的指尖漸漸攏起,刺在掌心,傳來清晰的疼。
她沒再說話,抬腳走進了別墅。
肖楚跟殷睿爵跟在身後。
熟悉的設計,傢具,擺設……
全是她當初的模樣。
客廳裡沒有人。
「在樓上主臥。」
殷睿爵在背後提醒她。
「七八天了,說破了天也不開門,一開始還知道處理公司的事情,這幾天乾脆連公司的事情都不管了,不吃不喝,他媽跟個神經病一樣。」
葉清秋臨時被喊過來,發生什麼她都不知道,現在聽到這些,她能做到的也只是緊皺眉頭。
「七八天不吃不喝?」
殷睿爵臉色很難看,弔兒郎當地笑了一聲,「還行,當年一個多月不出門靠葡萄糖續命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葉清秋的心猛然一縮,眸子重重顫了顫,隨後掀眸看向殷睿爵。
她的唇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半天沒有出聲。
一旁的肖楚看了看她,沉默了幾秒,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葉小姐,很抱歉在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你叫過來,既然您已經過來了,我想……我們可以先聊一聊……」
葉清秋的眉骨突然毫無徵兆地跳了起來。
「聊什麼……我不想知道很多……」
「正好,我也很好奇你要講些什麼,不如都聽聽。」
一道沉穩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幾人轉頭望去,薄景川攬著沈繁星走了進來。
「薄哥!嫂子。」
殷睿爵這次興緻不是很高的打了一聲招呼。
肖楚也恭敬地點頭打了招呼。
葉清秋臉色有些蒼白,緊緊抓著手中的包,退了一步,想要逃避的潛意識顯露的很明顯。
沈繁星的眸子從進門就直直盯著她,看到她的樣子,眸子微微動了一下。
她走到她身邊,在她身邊站定,目光直直望著她的眼睛,攝人心魄,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控制的人的眼睛挪動不了半分。
「你今天既然跟著肖楚來到這裡,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判斷不是嗎?肖楚說他過的不好,然後你就來了。」
葉清秋指尖顫了顫,臉上閃過一絲抑製不住的狼狽來。
「沒有人會想逼你原諒任何人,但是你不是來幫忙的嗎?總該要了解些什麼,才會真正幫上忙不是嗎?」
葉清秋不想在沈繁星面前偽裝。
因為都是徒勞。
她是個絕對聰明的女人。
在這個社會上身經百戰,如果沒有將人看穿的本事,不會有現在的沈繁星。
鬆開緊握著的在顫抖的手,閉了閉眼睛,然後緩緩點點頭。
「好啊。」說完她笑了笑,「那就讓我聽聽這些年他過的有多不好。」
沈繁星剛剛說過的話,幾乎是點醒了在場所有的人。
葉清秋其實不恨厲庭深,甚至希望他過的好。
所以葉清秋的話,聽在他們的耳朵裡,便變成了一種逞強和狡辯。
葉清秋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冷笑了一聲,徑自走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過的不好,你們看在眼裡,你們心疼,著急,想讓他在我這裡也得到原諒,好像我不原諒他,就是鐵石心腸,沒有人性。所以,你們是不是我覺得,比起他,我這幾年過的很好,現在還有心疼他的餘地?」
幾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薄景川走到沈繁星面前,攬著她走到沙發上坐下。
「你不想聽就上樓把人帶出來,沒人攔著你。」
「阿川……」沈繁星握住了他的手,不贊同。
可葉清秋卻站在沙發上沒有動。
她上去把人帶出來?
來之前可沒人告訴她必須要把人帶出來!
看葉清秋沒動,肖楚鬆了一口氣,站在旁邊開口。
「葉小姐不肯見他,他曾經用盡了門路想要把葉小姐從監獄裡面弄出來,可是事情成功,最後得到的卻是葉小姐在獄內的消息被完全封鎖。葉小姐是鐵了心要坐這三年牢,一開始他看起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外界媒體都傳他親手將葉小姐送進了監獄,網上各種輿論抨擊幾乎是一面倒的針對他。我知道厲總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言論,可是,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困難。」
「厲氏大樓需要重建,可銀行卻突然催貸,CP娛樂因為輿論大受重創,旗下藝人外部資源全部叫停,在拍劇審核被卡,投進去的資金有去無回,勻不出錢來建厲氏大樓,還不上銀行貸款,那個時候有人想要買下厲氏,包括厲氏大樓的地皮,價格趁火打劫幾乎給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低價,厲總說程序還沒完成,沒有同意,最後……」
肖楚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湧出來的情緒,才繼續道:「後來……厲總把厲家賣了。」
葉清秋的眸子猝不及防地顫了顫,靠坐在沙發上的身子也瞬間僵了僵。
「想必大家比我清楚,厲家幾代都住那裡,雖幾經翻修卻也是厲家的根……地勢不言而喻定是最好,所以賣出了一個不菲的價格。可是遠遠不夠重建厲氏和還銀行貸款,為了談銀行貸款的事情,厲總沒日沒夜的喝酒應酬,幾次喝進醫院急診,這才談妥了幾家銀行,緩出一些錢建起了如今的厲氏大樓。」
「CP娛樂那邊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葉氏那邊就出現了混亂,幾個持股董事聯合起來合併股份,想要把葉家的主權撤下來,前前後後各種明面施壓,暗中做手腳,厲總又要跟那群牛鬼蛇神周旋……」
「那一年……不,那一兩個月的兵荒馬亂,根本無法形容,現在說的這些聽起來只是冰山一角,這裡面還套著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情……」
「那一陣子的忙碌,讓我覺得,葉小姐入獄的事情正在漸漸被淡忘。」
「因為太忙了,太難了,厲總沒有任何閑余的時間去想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和已經恨透了他的女人。而他也始終都很平淡,從來沒有提過您的事情,就算偶爾聽到有人提起您,他也無動於衷。我一直覺得,經歷過這麼亂的過度,能把您的一切事情看淡也不是一件壞事,可是兩個多月後,當所有的麻煩都在慢慢解決,情況漸漸平復,他進出公司的次數變得少了,最後乾脆不出門了,整天就把自己關在那間臥室裡,一開始還處理公司的文件,後來連公司的文件也不管了,當初是我擔心他不吃不喝會出事,沒辦法找了一堆葡萄糖和水找了個機會硬塞進去的,之後就是隔著門天天提醒他吃點葡萄糖喝點水……」
「後來,我才知道,我以為的過度,根本就不是過度。他只是沒有時間去想你。然後細思前後,厲總把厲家老宅買了也要保厲氏是因為你想要厲氏,他要拿一個更強大的厲氏作為娶你的聘禮。費盡心思保葉氏,從頭到尾,CP娛樂被他扔在一邊任其自生自滅……」
「我不知道他把自己關在屋裡在想什麼,是因為他覺得您父親和葉澤的死是他的責任而覺得自責,還是您用自請下獄的方式來報復或者說來證明您有多恨他……又或者他還在想以後該怎麼做才能跟您繼續在一起……」
「這樣的日子整整持續了一個月,誰來說都不行。如果不是葉老爺子突然病危,或許他真有可能把自己困死在裡面……」
葉清秋靠坐在沙發上,還是剛剛的姿勢,但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她雙目空洞地望著一塵不染的茶幾,疊搭在一起的手心裡已然滲滿了冷汗,十指無意識地隱隱顫抖著。
薄景川在一旁蹙眉,「不把門砸了?」
肖楚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殷睿爵卻有些跳腳,「把門砸了?我當初倒是說過,話音一落,那煞筆就開了門,二話沒說就他媽開始打我,我那次差點沒被他打死?」
肖楚在一旁補充,「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當年葉小姐親自著手置辦的,包括那門,也是她選的。」
客廳裡五個人,在殷睿爵冷哼了一聲後,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肖楚看著一直平平淡淡,低垂著眼瞼一動不動的葉清秋,抿了抿唇。
「再具體的我看葉小姐並不想多聽,我也就不講了,這次……我想,原因還是在葉小姐身上,前不久他讓我把當初給您姑姑的出入境限制解除了,葉女士回來半個月了,厲總的情緒也越來越不對勁……我猜想,他是不是……在擔心您……會帶著小少爺跟葉女士離開……」
一邊想要放她自由,一邊又不想她離開。
沈繁星的手微微緊了緊,又是兩種極端的情緒在打架。
這種情況,如果放任這樣持續下去會怎麼樣呢?
三年前是葉老爺子突然病危,為了凉絮兒身上的血,順水推舟他挺過了三年。
那這次呢?
不會有葉老爺子病危,也不會再貪圖別人的身上的血。
所以接下來要怎樣做呢?
思來想去,她認同肖楚的辦法。
只能靠葉清秋了。
她看了一眼葉清秋,她什麼動作都沒有,微垂著頭,低斂著眸,連表情都看不到。
她不能說什麼,畢竟別人的事情,她沒資格插手太多。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了葉清秋的身上。
都在期待她接下來會選擇怎麼做。
殷睿爵是最沒耐心的,看她這幅完全無動於衷的樣子,眉心緊緊攏了起來。
「葉清秋,你現在還愣著?」
「所以呢?」葉清秋終於有了反應,說音先出,隨後才抬起眸子,臉上一片平靜。
「只要是我,他就一定出來是嗎?出來之後呢?防止他以後還會這樣,我是不是還得跟他復個婚?」
殷睿爵眨了眨眼睛。
薄景川點點頭,「最好是這樣。」
「……」
「……」
「……」
殷睿爵嘴巴微張,給薄景川豎了一個大拇指。
厲害。
聽不出這是諷刺啊?
葉清秋笑了一聲,「你覺得可以?」
薄景川「嗯」了一聲,「我覺得很可以。你父親去世,是因為他早有心臟病,他母親去世,是因為她因對你父親的感情太過偏執生出了恨。若非要論恩怨,也是他們長輩之間沒有處理好而累積下來的恩怨,你跟庭深,頂多都算是受害者。」
薄景川的話讓葉清秋愣了愣,隨後冷笑出聲,「薄總可真會找理由推卸責任。」
「你不承認,但的確是事實。每件事都存在多面性,哪個理由能讓自己更快樂,哪個理由就是最正確的,明明可以有更好更豁達的選擇,偏偏要選擇那個最錯誤的,把自己的一生都圍困住,這是愚蠢的人才會做的事情。」
葉清秋靜靜盯著他,臉上泛起的那一絲冷笑,也漸漸褪去。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他的母親,我爸不愛她,所謂的恩怨,只是她單方面的挑釁……」
薄景川眉眼未動,「嗯,的確。就像你當年自請下獄是一個性質,你可以用感情,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報復庭深,就不要怪其他人也會因為感情做出其他喪失理智的事情來。你也可以和他繼續僵持下去,也許幾年後,讓你們的兒子也嘗試嘗試什麼叫什麼長輩之間的恩怨。」
葉清秋的眸子狠狠顫了顫。
殷睿爵在旁邊,心裡一直「臥槽臥槽」個不停。
在場的人誰還不知道,不對別人的事情評頭論足的道理,帶引導節奏性的話更不會輕易說。
畢竟,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嘛。
厲庭深雖然過的挺糟糕,但是葉清秋經歷的也的確挺艱難。
就算葉清秋這輩子真不跟厲庭深有來往,那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薄哥一番話,說的好像……
嗯?
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兒。
不愧是他薄哥。
葉清秋看著她,腦海裡找不到可以反駁薄景川的話。
「……如果你是他,沈繁星是我呢?你還會覺得這些話是對的嗎?」
「圍追堵截,偷搶拐騙,任何招數都可以,只要她是我的,如我所願待在我的身邊。
什麼是對的?得到我想要的就是對的。像他如今這樣成全你放過你折磨自己?他什麼時候開始想要當個偉人了?天安門前的人像也不能換成他的。」
「噗……」
殷睿爵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薄哥是不是哄老婆哄出一套油嘴滑舌的套路來?
這麼嚴肅的氣氛,居然還能把他逗笑也是絕了呀。
薄景川掀眸淡淡掃了他一眼。
雲淡風輕的一眼,生生將殷睿爵的笑全都憋了回去。
葉清秋震驚他的這一番言論,繼而將視線緩緩轉移到了一旁的沈繁星身上。
沈繁星迎上她的視線,勾唇,輕聲道:
「我們不是你們,我既然知道他愛我,就不會讓事情走到你們今天的地步。」
「更何況,我也不會把他讓給任何女人,我愛的,我喜歡的,還是待在我身邊最好,我想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對他的愛更純粹,更希望他好。這份信任,我只給我自己。」
坐在沈繁星旁邊的薄景川勾起了唇,伸手抓住她的手,包在了他寬厚的掌心。
「好巧,我也是。」
沈繁星笑了笑,看著葉清秋,「你當初,是怎麼鐵了心選擇他的呢?當初你決定坐牢,除了篤定他愛你,還有沒有想其他想法,比如,你很確定,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你更愛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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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秋的眸子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半晌,她才冷笑一聲,站起身。
「一個薄大執行長,一個沈總,強強聯合,黑的也會被你們說成白的,我說不過你們。」
她說著,人已經轉身,抬腳上了樓。
*
站在臥室門口,葉清秋望著眼前的門,久久沒有上前一步。
一個兩個,居然可以把話說的那麼簡單漂亮。
把自己關在臥室一個多月,真厲害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跟上來偷瞄的殷睿爵簡直被她急死,大步走過去,抬手就重重敲了幾下門。
然後馬上一溜煙兒跑了。
葉清秋:「……」
殷睿爵幾聲敲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房門後仍然死寂一片。
臥室內,牀邊是擺放整齊的葡萄糖瓶子,還有濃度很高的烈酒。
厲庭深靠牀坐在地上,單腿微曲,手臂搭在膝蓋上,頭埋在臂彎,一動不動。
就算是殷睿爵那兩聲突如其來的急促又極重的敲門聲,都沒能讓他動彈分毫。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沒有呼吸的雕塑,毫無生機地坐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聲音很小,輕柔而有節奏。
厲庭深仍舊沒有動作。
又過了兩分鐘,一道平淡如水的聲音透過厚重的門略帶沉悶地穿進了屋裡。
「厲庭深。」
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隨意搭垂著的手突然顫了顫。
緩緩抬起頭,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漆黑的眸子有些許停滯。
又是錯覺?
她怎麼可能……
「厲庭深,你開門。」
思緒突然被打斷,厲庭深轉頭,看向門口,眼白的部分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他頓了一下,像是終於有了意識,連忙撐著牀站了起來。
坐的太久,也許還因為喝了很多酒,以至於他站起身,一陣眩暈感讓他身體微微晃了晃。
事不過三,葉清秋開口第二遍沒有得到回應,耐心已經被挑起沒剩多少,看了看眼前的門,她皺著眉頭,抬腳就踢了上去。
可是門突然被打開,她踢了空,人直接朝前栽了過去。
情急之下她伸手扶住了門框,頭還是抵在了男人的胸口。
纖細的腰肢已經被男人的大掌緊緊扣住。
葉清秋回神,直起身子,仰頭看著俊容倦怠頹靡的男人,正緊緊看著她,長眸浮著一層驚訝,眉宇間的沁著未消散的緊張和無措。
葉清秋頓了頓,看著他身上已然褶皺的黑色襯衫,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卻仍舊不失那股風雅清貴的氣質。
黛眉微攏,聲音冷漠。
「所有人都以為你死在了裡面。」
一直躲在樓梯口的殷睿爵咬了咬牙,低聲道:
「別人快要把門敲爛了都不為所動,葉清秋那兩聲貓叫倒顯得他耳朵沒聾還靈的很。」
沈繁星往前探了探身子,看到葉清秋半截身子栽進了房間。
「走吧。」
腰上一緊,薄景川的話音落,身子已經被帶著朝樓下走去。
「他們……」
薄景川停下腳步,垂眸鎖著沈繁星的星眸,「我們已經管了太多閑事了,薄太太。」
這沈繁星倒是沒辦法否認的,不過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她有私心,比如偏向葉清秋才插手。
雖然是事實。
「那是你兄弟!現在明明是他的情況看起來比較糟糕。」
薄景川收回視線,攬著她繼續往下走,「不管我們的事。」
沈繁星抿了抿唇,薄景川走到沙發旁拿了絲巾系在沈繁星脖子上。
「我們一百個人在也比不上葉清秋一個人,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沈繁星覺得很有道理、
眸子轉了轉,然後轉頭看向還在樓梯拐角「偷窺」的殷睿爵。
「那他在這裡是不是很礙事?」
薄景川轉頭看了過去。
殷睿爵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
「沒有。」
面對葉清秋聽起來有些刺耳的話,厲庭深開口回答,嗓音沙啞的厲害,視線緊緊鎖著面前女人姣好的面容。
葉清秋看了他一會兒,眉心又蹙起幾分,收回視線,聲音冷淡。
「放開我。」
放在她腰上的大掌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收緊了些。
葉清秋抬手撐著他的胸膛用力推了他一下,本來就耗了七八天的身子又因為不設防,整個人朝後踉蹌了幾步。
他眸子晃了晃,視線緊緊追著女人,卻見她神情淡淡地抬腳走了進來。
窗戶開著,但是空氣中還是瀰漫著濃烈的酒味,她眸色冷了冷,視線在房間裡輕輕掃過,最後落到牀邊地上排著的幾瓶烈酒上,停頓一秒,又緩緩抬起眸子,看著又要靠近她的男人。
「離我遠一點。」
葉清秋冷冷道,厲庭深果然停在原地,茫然又無助地看著她。
幾秒後,解讀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惡後,他退了兩步。
「抱歉,我去洗澡。」
葉清秋沒說話,緩緩走到了臥室的窗前。
厲庭深站在她身後,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道:「我……很快就出來。」
葉清秋背對著他,眼瞼微垂,淡粉色的唇微微扯了扯,睫毛輕顫了幾下,還是沒有說話。
厲庭深又在原地不安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才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轉身快步走進了浴室。
等到浴室傳來水聲,葉清秋的身形才動了動,抱胸的手輕輕搭在的窗台上,窗檯很高很寬,上面擺著一些東西,只不過如今都被一個個小小的黑色布袋罩著。
她緩緩抬手,扯掉一個黑色的布袋,一束向日葵的擺件,有兩只蜜蜂圍在上面。
眸子微微顫了顫。
當初因為臥室採光很好,她買了好多太陽能擺件,眼前這個如果蓄滿了能量,那兩只小蜜蜂會沿著軌跡圍著太陽花轉動。
旁邊幾個黑色的布袋,應該都是她當年買的。
窗檯一塵不染,連她三年前擺放在這裡的擺件,都如同新的一樣。
如果不是那層黑色布袋,三年,大概早就被曬朽了。
將那一束向日葵花從中間挑開些許,裡面還有一朵小的,而在那上面,還停留著兩只蜜蜂,很小很小……
她閉了閉眼睛,將心頭湧上來的酸澀壓了下去。
當年那個驕矜又天真的葉清秋,滿腦子就只有愛著一個人,處處都是憧憬,處處都是因為愛他的小心思。
曾經為了這麼一個小東西,她當初是有多開心來著?
*
厲庭深從浴室出來,頭髮沒有吹,已經換了乾淨的家居服。
比起剛剛的頹靡,現在無疑變得清爽了很多。
一直緊繃的眸子在觸及到葉清秋站在窗口的身影時,漸漸鬆懈了下來。
「你……怎麼會來?」
葉清秋轉身,微仰著頭看著他。
視線像是很挑剔地打量了他一番,厲庭深身形有些緊繃,在看到她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才緩緩靠近她幾步。
他的接近讓葉清秋的眸子微微閃了閃,側轉過身,背對他,抬手將黑布袋重新罩在了那個向日葵擺件上。
她能感覺到身後帶著濕意的身體漸漸靠近她,最後在她身後站定。
「你的好助理,好兄弟,怕你死在屋子裡,求我過來看看你。」
她收回手,一道結實寬厚的胸膛就貼上了她的後背,她整個人被牢牢鎖困在他的懷裡。
耳畔是他帶著濕氣的低啞聲,「他們求你,你就來了,所以……你很擔心我對不對?」
葉清秋斂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是。」
厲庭深抱的她更緊。
「你放開我。」
厲庭深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體香。
「那你過來做什麼?」
他微涼的唇落在她的肌膚上,每說一個字,都碰觸一下,像是纏綿的吻。
葉清秋身體緊繃,他的問題讓她心頭莫名有些冒火。
「我餓了,回家吃午餐,結果被你助理半路帶到了這裡。」
這個理由,算是半真半假。
一直緊緊抱著她的男人卻突然鬆開了她。
「你還沒吃午餐?你等等,我去給你做。」
葉清秋的牙齒咬著口腔的內壁。
「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吃東西。」
厲庭深頓了頓,黑眸又緊緊盯著她。
「我陪你一起吃……可以嗎?」
【四合一,8000+字。本來想多攢點讓你們一口氣看的爽一點的,考慮到有的寶寶今天要返校,先更點兒。別問晚上有沒有,有就是驚喜。更不更我會在Q群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