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慕默默地離開,將辦公室留給剛重逢的母子二人。
費一長的很像費錦,遺傳了父親琥珀色的瞳孔,精致的小臉五官出奇的秀氣,忽略性別,說是女孩子也不足為過。
常妤把孩子抱在懷裡,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似乎在打量著她,明淨的眼睛裡充斥著好奇與一絲絲的畏懼。
費一沒敢抱媽媽,怕她不喜歡,無處安放的小手只是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衫。
常妤以前從未與幼小的孩子相處過,不知該說些什麽話題。
也不知,小家夥的心裡,在想什麽。
兩人大眼看小眼。
常妤伸手擦了擦費一臉上的淚珠。
她的聲音也不太理想,語調微顫:“怎麽又哭了。”
費一搖搖頭,委委屈屈的嘀咕:“沒有。”
常妤輕輕的拍撫的他的後背:“我能叫你一一嗎。”
費一抽噎著點頭。
“一一,對不起。”
“媽媽……”
一聲媽媽就讓常妤心口泛酸,緊緊的抱住他:“媽媽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真的嗎。”
“真的。”
“爸爸說,你不要我了。”
“要呢。”
……
門被人推開時,沙發上的母子同時轉頭看去。
常妤眼睫動了動,望著著遠處的男人,他的目光直落在她臉上,四目相對,他黑發棕眸,側臉的曲線硬朗流暢,帶著幾分鋒利。
幾年年過去,他眉眼間的少年感依舊十足。
算起來,她和費勁,今年二十八九了。
費錦凝望著常妤,眸中情緒翻騰,卻終是閉了閉眼,克制住那些瀕臨要失態的、想要抱抱她的衝動,聲線接近平淡的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他看向費一,略帶命令般的語氣:“費一,過來。”
費一害怕地縮進了常妤的懷裡,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彷彿是一個常在單親家庭中被父親責備和訓斥的可憐孩子,本能地後退。
費錦只是蹙了蹙眉,費一就紅了眼。
常妤失神幾秒。
她身子纖瘦卻毫不費力的抱起費一,走到費錦面前,用一種極近平淡的聲音:“讓一下。”
費錦側身讓路。
常妤將費一交到常慕懷裡,摸了摸兒子的臉蛋,溫聲道:“一一乖,媽媽和費錦有些話要說,在這兒等我好不好。”
“好……”
…
回到原處,常妤剛推門走去,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順勢拉進懷裡。
她被緊抱在臂彎中,幾乎要將她融緊身體的力度,讓她窒息。
“費錦……松開。”
他的下顎抵在她的頸側,久違的白梅香讓他眼眶濕潤。
無數個日夜,他只能通過這個味道,來安撫暴亂不穩的情緒。
“費一很想你。”
常妤沒再動,淡聲:“我知道。”
他緊緊擁抱著她,不肯松手。
常妤眼目低斂,微微抬起的手,在快要抱到他的前一刻,又放了下來。
“你先松開,我有話跟你說。”
—
她說: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我知道這個提議對你來說可能太過突兀,難以接受。
昨晚,常慕向我說了一些關於費一的事情。
說他在幼兒園時被同學們嘲笑為沒有媽媽的野孩子。他在夢中也在叫著媽媽,他幾乎對每個人詢問,是否媽媽已經拋棄了他……
我無法想象,在他最需要母愛的年紀,他是怎麽面對這樣的現實,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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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過去的一切,我想說聲對不起。
我希望有機會補償費一,也希望能再次嘗試去愛你……或許你覺得這荒謬,不可理解,甚至厭惡我。
也沒關系……
如果你現在已有新的愛人,就當做我沒說過這些話,祝你幸福。
但是彌補費一這件事,希望你能同意。
…
某天夜裡,
女人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在耳中,費錦輕笑著將最後半瓶酒一飲而盡。
包廂裡的另外兩個男人相視無言,感歎了兩句。
裴矜起身奪走費錦手裡的酒。
“去複婚啊,等什麽呢?”
沉厲點燃煙,輕吸了口,吐出煙霧:“別管他。”
這種事任誰身上都會覺得扯淡。
說走就走,說回就回。
剛見面就要複合,但凡不是費錦對那位用情至深,他能在這兒喝酒解悶?
這兩人,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總歸是雙方都有錯。
沉厲彈了彈煙灰:“其實,常妤也有苦衷。”
“不好的事全遇她身上了,阿錦當年做法如果不那麽極端……算了,過程大差不多。”
……
費一這兩天都賴在常妤身邊,一直在常家老宅住著。
母子二人相處的十分愉快,常妤走哪他跟哪,小跟屁蟲似的,人小鬼大,一張小嘴很會討人歡心。
別人眼裡無法無天的費小魔王,在媽媽面前斂去一身乖戾,只留下可可愛愛的笑臉相迎,媽媽長媽媽短,不搗亂很聽話。
做什麽都很乖。
常慕有時候看不下去費一滿臉諂妹的樣子,將他從衣服上提起,與自己平時,審視著他:“怎麽回事?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會討好人?”
費一撲騰兩下見無效:“放開我!”
常慕笑:“呦,還敢凶我?”
下一秒:“媽媽!舅舅欺負我嗚嗚嗚,媽——”
聞聲而來的常妤二話不說給了常慕一拳頭,力度不大,但足以安撫兒子受傷的心靈。
常妤剜了將慕一眼,半蹲下來,安慰費一:“舅舅壞,不和他玩昂。”
費一委屈的點頭答應,等到常妤走入廚房後,又滿臉傲嬌的對常慕做鬼臉。
費一:“再欺負我,還告媽媽。”
常慕陪他鬧,應和著他:“嘖嘖嘖,告狀鬼。”
“哼。”
—
常妤很久之前就刪掉了費錦的聯系方式。
而想在,距離她對他說想重新開始,已經過了三天,她想,他應該是無聲拒絕了罷。
常妤神情淡淡的望著窗外,心中說不上什麽感覺,就是空落落的。
晚上,
她將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林爾幼。
在得知,自己的好朋友居然瞞著所有人,與在他人看起來,完全不可能的一個人結婚、離婚、生子……
林爾幼足足沉默了半個小時。
她其實早該猜到一些事情的,她只是沒往那方面想……
她早該在第一次見到費一的時候,就開始懷疑。
不論是費一的長相和性格,都跟常妤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
為什麽費錦會突然多出一個孩子。
為什麽常妤會突然出國。
哎。
凌晨兩點,
酒吧的重金屬音樂震耳欲聾,燈光炫彩耀眼。
沉厲好不容易將林爾幼哄進懷裡,可她在看到從衛生間回來的常妤,再次把他推開,搖搖晃晃的向常妤走去。
林爾幼今晚所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多,她小小的腦袋無法容納,莫名的悲傷難過,所以才喝多了些。
“妤妤!”
她差一點就摔倒,好在常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沉厲大步而來。
常妤把林爾幼交到沉厲懷裡。
“不好意思,是我帶她來的。”
沉厲把人橫抱起:“沒事,你自己也早點回。”
……
凌晨三點多,
常妤微醺,源源不斷的有人過來向她搭訕。
她笑著拒絕。
人群中,她是閃亮的、明豔動人。
“好久不見,常小姐。”
燈光太暗,常妤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看清了,也根本想不起來。
她秀眉微蹙:“你是?”
“亞洛,看來你已經將我忘乾淨了。”
亞洛笑容淺淡,注視著眼前這個曾讓他一眼心動的女人。
盡管他現在已有了準備結婚的未婚妻,但在看見常妤的瞬間,他還是無法克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再也挪不開。
或許,這就是華人所謂的“一眼萬年。”
能怎麽辦呢。
他也沒辦法。
只能順心而來,來到她的身旁,看一看,這樣讓他魂牽夢繞的臉。
看看她是否風韻依舊。
她,比以前更耐人尋味,更美。
怎麽辦呢。
跟一個離異生過孩子的女人結婚的話,家族可能會不允許,可是,著並不妨礙他想要得到她。
…
常妤似乎才想起亞洛這個名字,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好久不見。”
“你一個人麽?”亞洛問。
常妤微抿杯中的酒:“嗯。”
“這麽晚了,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
常妤在思考。
“不用。”
聲音出自一個成熟男性。
來者眸光冷厲,眼中充斥敵意,不給亞洛多余的說話機會,直接拉著常妤往出走。
常妤腳底踩著八公分的黑高跟,本身醉了些,走起路來重心不穩,這下被人拽著前行。
一路跌跌撞撞地。
只是看著側臉,她便微微勾唇。
走出夜店,微涼的風是她頭腦清醒了些,手腕被捏的很疼,掙又掙不開。
“你長得很像我的前夫。”
話落,費錦止住腳步。
俊美的面龐表情略顯猙獰,額角的青筋在跳。
“常妤。”很冷漠的聲音。
她微微挑眉,仰頭望著他,白皙的臉頰泛起淡淡紅暈,一身酒味兒,漂亮靈動的狐狸眼半眯:“嗯?”
費錦深深吸了口氣:“你那天說的話,玩我?”
常妤這會兒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他所知為何。
“什麽話?”
費錦冷笑:“忘了是吧?”
“到底什麽話?”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