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在離過年還有三天的時候,開業了。
來了許多人,非富即貴,薑鳶大都不認識,人太多,要不是鍾境讓琳達和蕭瀟還有另外兩個男同事過來幫忙,她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
鍾家人都過來了。
薑鳶撇開心裡的那層尷尬,盡量大方地接待他們。
鍾父鍾母對她大概也覺得尷尬,直接選擇了無視她。
鍾奶奶還是那樣通情達理,一點沒責怪她討厭她的樣子,給幫忙的同事每人一個紅包,把她單獨拉到一邊給了個大的,她不要,被鍾奶奶和鍾琪勸著收下了。
“你照顧阿澤辛苦了。”奶奶說。
“都是自己人啦,鳶姐姐你別客氣啦。”鍾琪道。
薑鳶收下紅包,總覺得鍾琪的話,好似另有意思。
舉行了盛大的剪彩儀式,鍾家的三個男人各持一把剪刀,將紅色的彩帶剪斷。
周圍都是掌聲祝賀聲。
“生意興隆!”“開業大吉!”“畫作大賣!”
第一天,就有畫作賣出,薑鳶高興的同時又有些失落,高興鍾澤的才華被人認可,失落的是,那些畫都是鍾澤心裡的故事,就這樣如商品一樣被人買走。
她在幫客人定畫的時候表情有些凝重,客人調侃:“小薑,你難道是不想賣給我?是嫌價錢低了?”
薑鳶道:“老板的畫是用他的心血畫出來的,不管價高價低,只要買回去懂它珍惜它,便是好的,若是不懂不珍惜,束之高閣或者隨意轉賣,便是踐踏,我心疼。”
客人是個雅士,倒不在意她的直率,笑著點頭,對薑鳶滿是讚賞:“你放心,我既然出錢買,自然是欣賞珍惜的。鍾澤有你這個知己,真是他的人生大幸。”
客人走後,薑鳶稍稍轉身,看到了不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的鍾父。
她一愣,“董事長,您有事找我?”
鍾父的表情有些複雜,有掙扎有無奈有釋然,他道:“年少時阿澤愛畫畫,我說學企業經營未來繼承家裡生意才是正經,生生斷了他的畫家夢。現在他靠自己重拾舊業,我幫他做畫廊,幫他用人脈賣畫,也不過是慶幸欣喜他有一技之長能養活他自己,作為父親,卻從沒真正去欣賞他懂他,他那些畫在我眼裡,只是商品,不是什麽心血。”
“薑鳶,你真是個心善心美的女人,難怪他們都喜歡你。”
鍾父好像還有話對她說,但他最後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慈愛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薑鳶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被誇了一頓,她覺得自己真的什麽都……沒做啊。
一整天下來,鍾境都沒來找她說話,他忙著招呼眾多的客人,有幾次在人群裡遠遠看她一眼,她當作沒看到,反正她也很忙,忙著端茶倒水,忙著給客人介紹畫作,有客人帶小孩過來的,她還要哄著那些孩子不讓他們髒汙了牆和鍾澤的畫,忙暈了頭。
好不容易一天結束了。
客人和鍾家人都走了,幫忙的同事幫忙整理清潔以後也走了。
鍾澤被老李接走了,走之前鍾澤跟她說:“你辦公桌上有一份文件,你上去看看。”
“什麽呀?”
“你看了就知道了。”
“哦。”
時間線往前撥動一些。
鍾澤離開之前,在樓上小客廳,鍾境給他看了一份文件,他看完,笑了下,“你確定要這麽做?”
“我跟爸都談好了。”
鍾澤看著自己一向疼愛的弟弟,都可以想象他跟父親是經過了怎樣的爭吵與撕扯才得了父親的妥協,家裡人大概也都接受了他要跟薑鳶在一起的事,他自然也祝福他,他調侃道:“你的不幸在於,你不像我有個好弟弟可以幫我扛起責任,你的幸運也在於此,父親只能由著你,因為他沒有第三個兒子幫他繼承家業。”
鍾境勾唇笑了笑,“大哥,謝謝你。”
兩人對視著,氣氛一時有兩分僵硬。
他的道謝讓他心裡泛起一絲苦味,他謝他,是因為知道他也喜歡薑鳶,近水樓台但沒跟他搶反而支持他追回薑鳶,這份大度吧。
以為他不想要搶薑鳶?要不是——
他不願再自找不痛快,不再想那些不甘,他囑咐他:“如果她回頭,好好對她。”
“我會的。”
時間又回到現在。
薑鳶關了畫廊的大門,關了燈,她打算上樓去看看她發了招聘文案的網站有沒有人投簡歷,這畫廊她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得找個人,不過快過年了,人不好找。
她坐直梯上去,進了她辦公室,開燈,走到辦公桌前,看到了鍾澤說的那份文件。
她走過去坐到桌前,翻開,看到了——
婚前協議書??!
甲方乙方是,她跟鍾境!
“看看後面的內容。”
鍾境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突然出聲,薑鳶嚇得身子一哆嗦,抬起頭來看他,“你沒走嗎?”
她以為他跟鍾家人一起走了。
鍾境指了指她手中的文件,“你看看。”
薑鳶“啪”一聲把文件合上了,神情不耐,“我不看,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不合適。”
“你上次說的那些,我的誠意都在這裡面,”鍾境繞過辦公桌,走到她身邊,拿起那份文件,重新打開,著急地跟她說明,“你顧慮的那些,我都會解決,我父母他們都會接納你,我不會跟你分手,這輩子都不會,我把我名下的股份分給你,如果我拋棄你,你將擁有我全部的財產——”
薑鳶慢慢抬頭看他,眼裡是不敢置信,“鍾境,你是不是……瘋了?”
她怎麽都想不到,鍾境給她看的是這樣一份婚前協議。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白白把上百億甚至上千億的資產給她?
鍾境唇角扯出一絲苦笑,“也許吧。”
薑鳶心頭震動,她站起身來,“你真好笑,我不會簽的,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對你沒感覺了,我可不值得你這麽做——”
她要走,鍾境抓住她手腕,堵住了她的路,“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是我。”
薑鳶無奈地道:“鍾境,你能不能別這樣?我不想再跟你糾纏。我們能不能好聚好散,彼此放過?難道你真要逼得我離開畫廊,徹底避開你,你才甘心嗎?”
鍾境一怔,眼眶紅了。
“好,”她繃緊下頜線,道,“我現在就離開這裡,明天我不會再來了。”
她用力掙開他,朝門口走去。
鍾境追上來,從後面圈住了她,緊緊抱住她,不讓她走。
“薑鳶——”
薑鳶正要開口說更難聽絕情的話,一滴帶著體溫的液體滴落在她脖頸處,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越來越多,紛紛滴在她脖子上頭髮上。
她:……
“我不知該怎麽辦,我不知我還能怎麽做?薑鳶,你告訴我怎麽樣你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你說想找個跟你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那我拋棄所有,你是不是就能跟我在一起?”
“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邊。”
“薑鳶,我愛你……”
他的聲音輕而低啞,他的情緒好像下一秒就會崩裂。
薑鳶轉過頭來,看到紅著眼,淚滿臉的男人,心冷不丁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下。
這是鍾境啊,高傲冷情的鍾境,竟會有流著淚對一個女人傾吐愛意的一天。
在她眼裡,這一幕是這麽不真實。
她抬手去摸他的臉,彷彿要去驗證他的眼淚是否真的。
鍾境捉住她的手貼在他臉上,又拿到唇邊親了親她手心,“不相信我會為了你哭麽?你別……不要我好不好?”他這麽說著,眼淚還在往下掉。
薑鳶不知該說什麽,一時無聲。
鍾境低下頭,來親吻她。
這是一個很輕很輕,試探性的,帶著討好,帶著小心翼翼,帶著全然深情的吻。
薑鳶嘗到了他眼淚的鹹濕。
她突然驚醒過來,她用力推開了他,然後拚命往外跑去。
“薑鳶!——”男人在她身後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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