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太太過來的時候,薑鳶正在給鍾澤衝洗尿桶。
鍾澤生活能自理,平常他小便,是他自己去廁所,拿個小桶接了,然後他倒進馬桶,衝水,剩下的,薑鳶只需要去幫他涮洗一下那個小桶就行。
薑鳶為了照顧他自尊心,都是等他用完廁所回畫室了,她再去刷。
其實也不髒,他已經涮過一遍了,但他不知道要洗得更乾淨一些才行,不然時間長了會有味兒。
她戴著手套在樓上廁所裡洗刷,聽到樓下在施工的工人在跟人說話,閣樓是半開放的設計,飯廳那裡有一圈欄杆,探頭就能看到下面,並不隔音,再加上那個工人是個大嗓門,薑鳶聽到他問:“老太太,你找誰啊?這裡還沒營業呢,沒有畫賣。”
老太太的聲音不大,她聽不太清楚,她便脫了手套,往樓下去。
為了方便鍾澤上下,兩層之間還安了一部直梯,她坐直梯下去,很快見到了門口的老太太。老太太挺胖,行動不便還拄著一根拐杖,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衣,更顯得胖乎乎的,說幾句話還有點喘,聽說話是個急性子,衝那攔著她的工人嚷嚷:“我來看我大孫子,你別攔著我,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薑鳶聽她這樣說,想起前幾天鍾境跟鍾澤說的話,說鍾澤要是再不回去吃飯奶奶會親自來找他,立馬明白了,這是鍾家奶奶。
她連忙過去,跟那個工人示意她來處理,工人走開去做自己的事了,薑鳶看向老太太,問道:“您好,您是不是鍾副總的奶奶?”
老太太拿眼從頭到腳打量了薑鳶一會兒,問:“你就是照顧阿澤的那個姑娘?”
薑鳶笑,“嗯,我叫薑鳶。”
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總算我沒找錯地方,找著你們了!”
薑鳶被這個自來熟的奶奶弄得哭笑不得,“鍾奶奶,您一個人過來的呀?”
“那可不,他們都不讓我出門,說我這不行那不行的,煩人!阿澤又不回去看我,我只好來看他了,他人呢?”
“在上面畫畫呢,我帶您上去。”
“好好!”
薑鳶扶著她去坐直梯,兩人上了樓。老太太四處觀摩了一下這裡的環境,連連點頭,“行行,這裡不錯!”
薑鳶帶她到鍾澤的畫室,敲了敲門,鍾澤裡面應了聲“進來”,她才推開門,扶著老太太進去。
“奶奶?”鍾澤忙放下畫筆行駛輪椅過來,“您怎麽過來了?”
老太太眼眶泛紅,罵道:“你這個兔崽子,都舍不得回家看看奶奶,奶奶再不來看你,恐怕只能等你到靈堂來給我上香了。”
“奶奶,瞧您說的,我本來準備這兩天就回去的。”
“奶奶上一次跟你見面還是聖誕節,元旦喊你回去你怎麽都不肯,現在這都快過年了你還推三阻四,我不管,你要是以後再這樣,奶奶就搬過去跟你住,看你還怎麽躲著奶奶,哼!”
站在一旁的薑鳶:這是……女友型奶奶?
鍾澤扶了扶額,無奈地道:“奶奶,您明知道我躲的不是您……”
老太太歎了口氣,“你爸媽啊是以前對你抱希望太高,所以失望太大,但他們心裡還是盼著你想著你的,你看你說要做這個畫廊,你爸二話不說幫你買下了這裡——”
“錢我會還給他的。”
“你看你這脾氣——”老太太看了薑鳶一眼,“算了,不說這些了。讓奶奶看看你的畫。”
薑鳶覺得自己不用留這兒了,“副總,奶奶,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奶奶待會來找你跟你說說話啊。”
薑鳶嘴角輕笑:“好的,鍾奶奶。”
薑鳶回自己辦公室做了一會兒事,大概不到半個小時,老太太就過來了。
她故意沒關門,老太太直接進來的,薑鳶趕緊去扶她,老太太擺擺手,“沒事,我還沒老到走不動道的地步。”
薑鳶還是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鍾奶奶,您這麽快就跟鍾副總說完話了?”
“嗨,跟男孫說太多他們就煩了,我就自己識趣點。”
薑鳶覺得這老太太挺可愛,笑了,“鍾副總不會的,您來看他,他肯定高興。”
老太太握住薑鳶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還是女孩貼心、懂事、能說上話。”
薑鳶心頭一動,“您過來是想跟我說什麽嗎?”
老太太一臉慈愛,仰頭看著她,“我從阿境那裡聽說了你,他說是你讓阿澤情緒穩定重新振作的,姑娘,你幫了我們家一個大忙了,我們全家都感激你。”
薑鳶受不起這麽大的感謝,忙道:“鍾奶奶,我真的沒做什麽,我只是做了自己的工作而已,別的也沒什麽,您別這麽說,我受不起。”
老太太從自己手腕取下來一只翡翠手鐲,“奶奶今天過來沒準備什麽禮物,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薑鳶急忙推回去,“奶奶,我不能要,真的,我在鍾副總身邊做事也拿工資呢,我真的不能再要您的禮物。”
老太太看了看那綠翡翠手鐲,想了想,“算了,這個給你戴也太老氣了,回頭我讓阿境去給你買個更稱心的,到時候你一定要收下。”
為什麽要讓鍾境給她買?看來老太太還不知道鍾境跟她之前的事,要是知道,肯定不會這麽說了,而且指不定怎麽看她,比如覺得她是想攀高枝的麻雀,攀不成鍾境,退而求其次攀附鍾澤。
“真的不用了,奶奶。”
老太太笑著道:“奶奶是有事要讓你幫忙呢。”
“什麽事啊?”
“剛才你也聽到了,阿澤跟他父母不對付,直到現在關系也沒緩過來,父子倆啊都倔,我那個媳婦呢也不懂得從中調和,就知道整天到處旅遊到處玩,說她她就說被兒子傷透心了……你瞧我這一大把年紀了,盼的無非就是一家子和和氣氣平平安安,真要到我走的那天他們都還這麽誰都不搭理誰,我是死都不安心哪。”
老太太說著紅了眼眶,低下頭去擦了擦眼角。
薑鳶幫她拍了拍背,“奶奶,那您想讓我怎麽幫您?”
“是這樣,過兩天是阿澤爸爸的生辰,家裡會舉辦宴會,這好幾年他都沒去給他爸慶生了,他爸心裡一直也憋著氣,前一陣子阿澤難得跟他爸開一次口說他要做畫廊,他爸親自給他跑幫他找了這個地方。我就想著,如果他們能借這個機會,彼此給對方一個台階下,父子倆能和好如初就最好不過了。可我剛才探阿澤的口風,他還是不想回去。”老太太歎了口氣,“唉,我是拿他沒有辦法了。”
“您是想讓我去勸鍾副總?”
“丫頭,你能幫我嗎?”
薑鳶想了想,道:“我可以幫您,但我不保證他真能聽我的。”
“沒事,你盡力就行,奶奶先謝謝你。”
“您不用客氣。”
為了說服鍾澤,薑鳶纏了鍾澤兩天,第一天的對話是這樣的:
“我奶奶跟你說了什麽?”
“她讓我勸您回去給您父親祝壽。”
“這事你別管。”
“哎鍾副總,你們家那宴會是不是可奢華可熱鬧了?我還從來沒參加過呢,肯定比五星級大酒店的自助餐還要豐盛吧,要不您帶我去見識一下?”
鍾澤挑眉,“菜肯定好吃,不過,阿境的未婚妻到時肯定也會到場,你確定要去?”
薑鳶不說話了。光一個鍾境就能嚇退她了,何況再加一個宣璐。惹不起惹不起。
第二天,她換了個思路:
“那我送您過去,我不進去,就在外面等著您,您就過去一下,跟董事長說聲生日快樂,您再出來,我們就走,行嗎?”
“你就這麽想我回去?”
“奶奶她老人家挺不容易的,要您做的事也不算很為難吧。再說董事長,別說這次給您掏了多少錢,他親自幫您找了咱們現在這個地方,這份情也挺讓人感動的,您回去說兩句好聽話,給他份面子,也不過分啊。”
鍾澤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他低頭說自己要做畫廊嗎?”
薑鳶一愣,“您畫那麽多畫,肯定希望能賣出去吧,做畫廊不是您計劃好的嗎?”
鍾澤看著她,笑了,“嗯,是我計劃好的。行,就按你說的,我們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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