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周,局裡已經因為這起案子有些開始焦躁了,郭領隊更是雙眼凹陷,一下就瘦了好幾斤。
死者杜浚是有名的富二代,他慘死家中,屍體還被切成這樣,因為天氣冷的緣故過了三個月才被人發現。
無論哪一條被爆到網上去,都是要被流量媒體們架到刀尖上啖血食肉的程度,短短兩周已經上了五次熱搜了。
事件一共有三個關鍵人,陸生生,杜浚,最後一個,則是牀上那根棕長卷發的主人,後來查明了身份,名字叫袁冰。
袁冰是陸生生所在醫院裡的非正式工護士,姿色上佳,有不少人都知道她跟陸生生的男朋友杜浚之間有一腿,陸生生本人似乎也有所察覺,但她並沒有對此有任何回應,也沒在醫院裡當眾刁難過袁冰。
事實上,陸生生殺死袁冰和杜浚的可能性是極大的,袁冰此人也在三個月前突然失蹤,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陸生生。
可令人不解的問題也就在這裡了。
牀上流的那足以致死的血,全都是陸生生的。
可以猜測說她是在殺死袁冰和杜浚之後自殺了,可她的屍體呢?
陸生生的屍體又到什麽地方去了?袁冰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這段關系裡,背後恐怕還藏著一個神秘的第四者。
郭領隊這段時間每天比平時多抽了三包煙,他在排查這三人的關系鏈,第四者一定是與其中一個人存在著非同尋常的聯系。
大概是出於多年乾刑偵一線培養出來的某種直覺……郭領隊又把注重點放到了陸生生的身上。
他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感覺,非要做最直觀的形容的話,那就是杜浚和袁冰這兩人都太典型了。
一個是典型的海歸崇洋妹外富二代,另一個是典型的想靠姿色傍上富二代的撈女,這種人的欲望太大眾化,通俗易懂,把陸生生這種從小就完美到幾乎有些不接地氣的人夾到他們中間,反倒顯得另類了。
他再一次翻看起了陸生生那疊厚厚的個人資料,身份證上的女人脖頸纖細,削肩膀,皮膚白皙的彷彿從牛奶裡泡著長大的,她五官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純欲而可人,組合到一起就只有美女這兩個字堪配形容。
這樣的一身皮囊,再加上後面各種各樣的證書、學歷、榮譽,就連郭領隊都只想歎一聲,如果不是自己住了院由她來負責主治、又或者是涉及到了像現在這樣的刑事案件,陸生生這種估計是他這輩子都接觸不到的女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很難說是為了發現什麽線索,他就是想找出陸生生的一點瑕疵。
只不過她目前深陷這種重大刑事案件,恐怕這就已經是她這完美的一生中最大的瑕疵了。
郭領隊休息了幾分鍾,拎起外套準備去陸生生的生活領域繼續走訪,就在他剛下樓時,從旁邊部室跑出一個年輕男網警,張嘴叫住了他。
“郭隊!有重大發現!是關於陸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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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似乎又要變了,一陣從海面上吹來的風刮過了陸生生手上的辣條和西瓜,她打了個冷噤。
七歲的小女孩就坐在小學前面的花壇前玩,日暮將垂,夜色正緩慢的親襲著四周。
她開始快速的吃了起來,西瓜被她幾口吃完了,皮被她站起來遠遠地拋了出去,她又開始專注的大口吃起了辣條,彷彿在發泄什麽一樣。
陸生生吃的小臉上沾了一圈紅油,她突然愣住了,前方不遠處,就在她幾米開外的路邊,有個背著大蛇皮袋的人蹲下來,撿起了她剛扔的西瓜皮,低頭啃她吃剩下的那點紅壤。
“真惡心。”她皺起眉,從口袋裡拿出濕巾擦擦嘴,快步走到了那個人面前,蹲下來像看珍稀動物一樣打量他。
她沒看錯,對方的確是那個小孩,她在樓上寫作業的時候,透過窗戶總能看見街上徘徊著一個翻垃圾桶的人。
有時候只有他一個,有時候還有一個老太婆跟著他一起來,他們總愛翻別人家門口的垃圾桶,誰看見了都要在背後嘟囔一聲這兩人真討厭。
那小孩抬頭看到了她,他嘴裡還塞了滿嘴紅白相間的西瓜瓤。
陸生生趾高氣揚的把剩下的半包辣條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撿過這個吃沒?”
小孩呆愣愣地搖頭。
“撒謊,我在學校見過你撿別人吃過的辣條袋了,這個又不能賣錢,你肯定是撿回去像這樣撕開包裝,用手指蘸裡面的辣油吃!”
說著陸生生把手裡那包辣條撕開就要做示范,她撕得很用力,掉了幾根辣條到地上,那小孩連忙撿起水泥地上的辣條,陸生生看笑了,猛地一下把辣條都倒在了地上。
小孩撿垃圾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把陸生生扔掉的辣條都撿到了手裡,陸生生看到他的手髒不兮兮的,指甲縫裡都有黑泥。
“你怎麽這麽惡心。”她眯著眼睛審視著小孩,任誰看了都想捏一把雪白又可愛的臉蛋也不滿地皺了起來。
那小孩有點膽怯地起身想跑,陸生生一把扯住了他的褲子,他腿一絆就跌倒了,本就不合腳的一雙破鞋甩掉一只,腳丫子也髒的厲害,屁股又翹又紅,像被人打過的一樣。
她連忙起身,抬腳去踩小孩的屁股蛋,邊踩邊笑,“哈哈哈哈,好軟的屁股。”
小孩髒汙的臉上就連屈辱都沒有了,他只是看著地面,任由陸生生抬腳踐踏。
陸生生踩了一會兒也覺得沒意思,她踩死一只小鳥,鳥還會叫兩聲呢,這小孩就跟個死人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
於是她又蹲下了,裝作很溫柔的樣子伸手拍掉了他屁股上面的灰,嘟著小嘴說道:“對不起,你疼嗎?”
小孩臉上慢慢有了一點表情,他轉過頭看著不停摸他屁股的陸生生,翻過去想爬開,陸生生乾脆和他一起趴到了地上,張嘴去咬他手裡的辣條,一大截辣條都進了陸生生的嘴裡。
“我們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去玩吧。”她說著從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了一張五塊錢,“你陪我玩的話,待會兒我請你吃燒烤。”
小孩吞咽了一下口水,他見陸生生咬了他手裡的辣條,自己也連忙大口吃了起來,邊吃邊站起來,重新把腳踩進了那個髒到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小運動鞋裡。
陸生生帶他出了學校,這個小鎮就只有一處相對來說稍微繁華點的地方,那就是陸生生家在的地方,鎮子附近四面八方圍的都是村,陸生生走了好久,把他帶到了一個菜地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是男孩一直都聽話的跟著她走,中途也不說話,陸生生總覺得心裡隱秘的地方得到了某種滿足,她可以在這裡用石頭把他砸死。
那個念頭一閃即過,陸生生走過來牽起了男孩的手,又帶他往回走,對他說道:“我請你吃十塊錢的燒烤吧。”
男孩還是不說話,但他被陸生生握住的手心裡有些出汗了,不用想都知道,他那髒手一出汗肯定更髒。
“你以後要乖乖聽我的話,我家很有錢,你想吃什麽我都可以請你吃。”
“我要是打你的話你不能反抗我,當然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在家裡經常被逼著做很多不想做的事情,他們虛偽死了,只想利用我讓他們面子好看。”
“之前我求他們給我養只狗,他們說只要我期中考試每門都拿滿分就給我買,後來我拿到滿分了,他們也給我買了狗,但是期末考試的時候我語文作文被扣了三分,他們就把我的狗殺掉煮了吃了!”
“為什麽?”小孩終於開口說話了,一口方言,陸生生即便在家也被要求必須說普通話,周圍的小孩因為這點都笑她,學她說普通話的樣子來排擠她。
因為除了她,幾乎整個鎮子的小孩都在說方言。
但現在她在男孩面前,也說起了方言。
“因為我這次沒考滿分,他們就把我的狗殺了,還說什麽只要我下次還考滿分,就再給我買條狗……真是一對踐人。”
男孩又不說話了,由著陸生生掐著他的手往回走。
又走了很久,天都快黑了,陸生生在靠近鎮上的一個村裡看見了一個燒烤攤,她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錢,點了一大堆吃的,和男孩蹲在路燈邊就這樣大快朵頤,一口氣吃了好多平時被禁止吃的垃圾食品。
“天黑了,你什麽時候回去啊。”陸生生問道。
“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吃完就回去了,你別跟著我,被認識的人看見我跟你在一塊的話,他們會笑我,還會去找那對踐人告狀。”
“好。”
“你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林深。”
“哪個林深?”
“就是……”男孩想了半天都形容不出來。
“你沒讀過書吧?那這個字你認識不?”陸生生用燒烤簽在地上畫了個日字出來。
男孩搖了搖頭。
“不會吧,日你都不認識,那這個字你認得不?”陸生生又在日旁邊畫了一橫,是一字。
男孩還是搖頭。
“不知道你叫什麽,但我叫陸生生,你不準跟我叫同一個字,你改個名字吧。”
男孩睜著大眼睛看著她,有小蟲子在她頭頂飛來飛去,他想伸手去拍,但最後還是沒敢伸手。
又是一陣從遙遠海面吹過來的秋風掀了過來,陸生生再一次被凍到打冷噤,“林秋,你叫林秋吧,秋天的秋,吃完快走吧,冷死我了。”
男孩點了點頭,“好”
三盒燒烤很快就都吃完了,陸生生徑自開始往家走,大概十三分鍾,她回到了家,看到在家急的團團轉的奶奶,自己首先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編了個借口,說自己被不認識的人搶了錢,不敢回家怕被爸媽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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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謊話說的流利順滑,問她細節她也答得不假思索,回來之前她還用水壺裡的水漱了口,手也洗得乾乾淨淨。
陸生生被聞訊趕回的爸媽教育了好久才放回房間,媽媽罰她不準吃晚飯,雖然她在外面吃飽了,可她還是覺得生氣。
陸生生坐在書桌前,抬頭卻看見街對面的樹旁邊站著一個小身影。
那條小狗還沒走。
陸生生心裡正憋悶著,一股邪火沒地方發,心想這個惡心的叫花子,難道還敢纏上她嗎?要是惹她不高興了,看她不把他推到馬路上,叫他被車撞死。
她抓著圓規用力扎橡皮,把橡皮扎得亂七八糟,又用小刀開始橫著切了起來,切完之後,她拿出英語書開始背起了單詞,明天還要默寫,要是沒默出來,那對踐人肯定又要發瘋。
陸生生又看了一眼樓下,小狗還在那裡站著,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她突然想,下次一定要讓他趴在地上學汪汪叫,然後再騎到他背上去,玩騎小狗。
她想到這裡,嘴角沒忍住向上揚了起來,剛剛還狂躁不已的心情,一下就又變得格外興奮了起來。
這個小叫花子,他實在太好玩了,二十多塊錢就能玩他個夠。
陸生生已經開始在想下次該帶他去什麽地方騎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