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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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嬤嬤不愧是宮中出來的,沒過一會兒便將那公子的身份打聽得一清二楚。

磨墨的少年郎喚作蔚自閑,是昭平蔚氏的小公子,今年將將弱冠。謝珣咬了咬嘴唇,問:“既是弱冠,也該去國子監了吧,為何還在洪都書院?”

“郡主不知,蔚氏世代從商,這一代才出了個一心向仕的小輩,可在京都裡無人脈,哪裡進得去國子監呢。”

謝珣點點頭,眯著眼笑:“那便把我排進書院,再找個與他離得近的住處。”

趙嬤嬤低頭應是,忽覺小郡主當是動了春心,離京也有一段時日了,自己也當傳個信給陛下了。

本朝以賢能為重,並不分性別,男女皆可入朝為官。因此天下書院皆可男女共讀,學習氛圍也異常濃厚。

三月十九,是謝珣入書院的第一日,她坐在馬車上,氣定神閑地喝著茶。趙嬤嬤有些疑惑,道:“郡主不進去?”

謝珣彎彎眼:“不急。”

正說著,拐角處便出現了蔚自閑的身影。他背著書袋,頭髮全部束起,身上穿著淡色的儒衫,一步一步走得穩當,當真是書生味十足。

謝珣算準了時機,瞧見他走到馬車邊便向下跳,好巧不巧,一頭栽向了他。

但許是蔚氏的小公子太過瘦弱,郡主的這一番動作竟使兩人通通摔倒在地。

“……”謝珣有些無言,昭平郡油水太過豐厚,她變得豐腴了些也無可厚非。

她趴在他身上,掌下傳來蔚自閑胸膛的溫度,她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到輕薄衣衫下的肌肉紋理,心弦一動:這公子瞧著弱不禁風,但身子摸著卻硬朗。

正想著,頭頂卻傳來了悶哼聲,想來是被她壓得久了。謝珣被侍女扶起來,又使小廝拉起蔚自閑。她平日最是自傲,這一次想要同小公子來一場撲進懷裡的邂逅,哪成想變成了撲倒柔弱少年的猛虎。她有些臉紅,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想著,蔚自閑開了口:“草民謝過郡主。”

少年聲音如同潺潺流水,謝珣抬眼望他,正看進一汪透徹的清泉,還帶著絲絲春風,直吹進人的心裡。她紅了臉,擺了擺手:“無礙。”

謝珣輕輕咳了聲,想到了什麽似的,問他:“書院都曉得我要來?”

“是,昨日院長吩咐下去的。”謝珣此人說話做事都帶了些氣勢,蔚自閑不但沒被她壓住,反而還有些不卑不亢,倒是讓人心生好感。

謝珣依舊昂著頭,想同他多說幾句話,但一時口不擇言:“公子可習武麽?身上摸著十分硬。”

一旁的趙嬤嬤臉黑了一半,有些氣鬱。昭平郡主大大咧咧,向來隨心所欲,只是這一回說的話,也太不雅了。

蔚自閑身子僵硬了一瞬,想這郡主屬實不大自重,他眸色淡淡:“家裡請了習武先生來強身健體。”

謝珣自然也知曉自己說錯話了,但看著他冷傲自持的模樣愈發歡喜,不願輕易放過他。她又裝作無意一般道:“公子可願帶我一同去找先生?”

她一副十分苦惱的樣子:“我方才來書院,想找個熟悉點的人。”

若說熟悉,她同院長也聊了幾日,總比跟蔚自閑熟悉。然而謝珣臉皮厚,就想著要同他多接觸。

少年郎微垂眼眸,面龐沉靜:“郡主請。”

謝珣有把握,她身份尊貴,對蔚氏有益,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她勾起唇角,十分矜持地略領先一步,朝書院裡頭走去。

她早已安排好了和蔚自閑同一個先生,此時不過是拜訪院長一番,她同院長寥寥幾句便急匆匆地出來,她怕蔚自閑先走了。

蔚自閑立在樹蔭下,遙望遠處。

謝珣走過來,有些好奇:“蔚公子,你在瞧什麽?”

他淡淡開口:“回郡主,劉先生向來重禮,而此時已過了上課時間。”

她十分義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有我在。”

蔚自閑微微點頭,同她一道扣響了門。劉先生一縷山羊須在下巴上,眸中透露出厲色,見了兩人只是擺手:“去後頭站著。”

謝珣睜大眼睛,在國子監都沒人敢這樣對她,更何況是在這裡。她要同劉先生理論,卻冷不防被身旁的少年扯了扯衣袖,他搖搖頭,率先向後方牆壁走去。

謝珣雖沒了同美少年共坐一桌學習詩書的樂趣,但想到兩人罰站在一起也是一樣,便也樂呵呵地過去了。

少女一身華裳,面若桃李,引得周邊的人紛紛回頭。眾人不由竊竊私語:“那邊是昭平郡主?真是好顏色!”

“她可是和陛下……”

“呀,她也被蔚自閑迷了麽?”

劉先生拍了拍桌子,沉下臉:“安靜。”

謝珣在一片寂靜中拉了拉蔚自閑的衣袖,見他望過來,便彎著眼睛笑。

蔚自閑疑惑,不曉得她在作弄什麽。但他向來不願在課堂上言語,便微微撇過臉。

哪知謝珣愈發過分,竟順著他的衣袖,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掌心。

酥麻的觸感在掌心中溢開,他猛地緊握成拳,眼睛分毫不斜視,只是輕聲問道:“郡主?”

他已是覺得謝珣不自重,在這等場合也可對男子動手動腳,心裡又添了絲對她的不喜。

謝珣不知心中的少年郎對她的感覺,仍是眨著眼睛調皮地笑:“還回來了,方才你也拉我了。”

她指的是蔚自閑勸她不要同先生爭論。

他應聲,見謝珣確實放開了她的手,便不願再說話。

先生開始講解起《春秋》,他確實是大儒,所講內容便是比之國子監,也要小勝一些,難怪近年來榜上進士多來自洪都書院。

歇了會沒說話,謝珣又開始作妖:“蔚公子,我沒有書。”

若是趙嬤嬤在此必定驚得瞪大眼睛,謝珣自小養在宮中,女帝親自教她讀書,《春秋》便是沒有倒背如流,也早熟悉了。

少女懷春,她就是想多和他說說話。

然而她選錯了地方,劉先生一枚書簽投擲過來,聲音不掩怒氣:“煩請郡主出去。”

謝珣扁了扁嘴唇,瞥見少年唇角彎起,心中反倒沒什麽氣性,只顧感歎他的好顏色,又見先生實在生氣,只得轉身乖乖地出去了。

蔚自閑看著她嫋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郡主雖不大自重,但到底是尊師重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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