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去時裘衣加身,回來時已是盛夏, 枝頭蟬鳴不息, 一聲高過一聲, 似乎在嫌這天氣太悶熱。
傅芷璿抬起手擦了擦汗,撩開簾子向外望去,寬闊的街道上就只有他們一行人。天空中一輪刺眼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地上,烤得路面滾燙,揚起的灰塵中似乎都帶著火熱的氣息, 就連路邊的小草也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
陸棲行見到傅芷璿的動作, 騎馬過來說道:“再等會兒,前方有客棧, 咱們在那兒歇一宿,明日再趕早進京。”
傅芷璿看著他臉上不斷往下滾的汗珠, 遞了一張手帕過去:“也好,今天白日應無法趕到京城, 暫且歇一會兒。”
“嗯。”陸棲行頷首, “再等會, 很快就到了。”
傅芷璿不想在官道上浪費時間, 遂即放下了簾子,不再與他多言。
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頭頂的炙熱似乎也消下去了一些。
傅芷璿掀開簾子一看,他們已經進入官道旁的一條林蔭小道,小道旁就有一客棧, 恰好開在離驛站只有幾百米的地方。
這是京城客商南下的必經之地,來往商旅眾多,客棧應運而生。
這一路,因為不想暴露行蹤,陸棲行都選擇了住私舍客棧,這次也不例外。他們一行停下車,馬上有小二弓著身走了出來問道:“幾位住店?”
“嗯,來六間上房。”章衛站出來說到。
“好嘞,客人請隨小的來。”小二熱情地擺了個請的手勢。
最近天氣太熱,遠途奔波易中暑,因而客人並不是特伯多,客棧裡的房間還比較充裕,小二直接把他們帶到了二樓的一連排房間中。
傅芷璿住在最里間,旁邊是陸棲行,然後依次過去是章衛聞方等人,侍衛都是兩人一間。
進房後,傅芷璿叫小二打來一盆冷水,擦了擦臉和脖子,又喝了一壺冷開水,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
她端著水準備拿出去倒了,走到門口恰好與陸棲行撞到一塊兒,盆裡的水差點灑下來。陸棲行連忙接過,遞給了剛出門的章衛,然後推門而入,坐到桌前,問傅芷璿:“今晚想吃什麼?”
天氣太熱,傅芷璿沒什麼胃口,便說:“吃清淡點吧。”
陸棲行點頭,說道:“那待會兒讓店家做。”
傅芷璿坐到他旁邊,抿嘴笑道:“其實不必遷就我,我吃不了多少,有什麼就吃什麼,反正明日就回京了。”
這處客棧離京城還不到一百里,只要不下特大暴雨,他們明日就能趕回去。
陸棲行抬頭看著她瘦了一圈的臉,心疼地說:“讓你受苦了。”
他們連夜趕路,從安順趕回京城總共才花了不到二十來天,這對他們這群在軍營裡操練過的糙漢子來說不算什麼,卻苦了傅芷璿,跟著他們一起風餐露宿。
傅芷璿搖頭淺笑,眼睛亮晶晶:“還好,我是坐車,你們騎馬比我更辛苦。而且我還沒見識過這麼多與眾不容的風景,也算是讓我長見識了。”
陸棲行握住她的手:“你不必安慰我。明日就到京城了,我送你回家,過幾日就讓外公安排好,請人去你家提親。”
沒想到他這麼著急,傅芷璿愣了一下,垂下眼瞼,掙扎著,收回了自己的手,低聲說:“王爺回京是有大事要做,咱們的事以後再說吧。”
陸棲行聽出她話裡推脫意味,臉上的笑容凝住,深深地看著她:“你不願意?”
傅芷璿垂下了頭,低聲說:“我只是覺得現在不是提這事的好時機。王爺此次急著回京,應有更重要的事才對,先揀著要緊的事做吧,我們的事容後再說。”
這些不過都是藉口,其實是她改變了主意。陸棲行眯起眼盯著她的頭頂,冷冷地說道:“我從沒瞞著你什麼,你應當明白,這是我們成親的最佳時機。”
傅芷璿靜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直視著他,自嘲一笑:“不是我們成親的最佳時機,而是王爺娶我的最佳時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說這事以後再談。”
陸棲行深深地蹙起眉頭:“既然你心裡明白,此刻是我們成親阻力最小的時候,為何還不同意?”
傅芷璿勾起唇,無奈一笑:“王爺,成親並不是婚姻的終點,這只是開始。即便我們今日成親了,以後該面臨的問題就不會產生了嗎?不是的,你我心知肚明,若王爺更進一步,你我在一起總會有許多人反對,這些反對並不會因為成親了就不存在。”
陸棲行沉默良久,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傅芷璿盯著面前的那只粗瓷杯子,伸出手細細摩挲,於很多人來說,她就是這只粗瓷杯子,而陸棲行是那最精緻的禦貢絕世美瓷壺。他們是不相配的,她能做個備胎都是燒高香了。
但她珍惜她這來之不易的人生,並不願意將就或是委屈自己,甚至,她連這個機會都不想給別人,哪怕這人是陸棲行,而她不介意提前讓他知道這一點。
傅芷璿嘴角浮起淺淺的笑,目光豁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若是事成之後,王爺若還初心不改,我們再續盟誓。若王爺改變了主意抑或是有了更好的選擇,阿璿也真誠地祝福王爺。”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你覺得本王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陸棲行氣得渾身顫抖,把手裡的瓷杯捏得粉碎,摔門而去。
傅芷璿坐在桌前怔怔地盯著那堆碎片出神,良久苦笑了一下,目光似有水光溢出,她又飛快地昂起頭,把這濕意逼了回去。
也不知坐了多久,門口突然響起一道輕輕的敲門聲,傅芷璿眼睛一亮,蹭地站了起來,奔到門口,拉開了門,卻只看到聞方端著一只託盤站在外面。託盤上放了一碗白米粥,還有兩道碧綠的小菜和一碗酸梅湯。
她輕扯了一下嘴角,伸出手去接託盤:“謝謝。”
聞方飛快地避開了她的手,舉著託盤往屋子裡走:“夫人,殿下還吩咐小人把屋子裡的碎片收走,免得傷了夫人。”
傅芷璿愣了下,既感慚愧又更加覺得自己沒做錯。
聞方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感動和慚色,心裡有譜了,試探地說道:“夫人,你與王爺是不是發生爭執了?他剛才發了好大的火,連章衛都不敢吭聲。他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夫人,你去勸勸他?”
傅芷璿不做聲,她與陸棲行的事不是勸勸就能解決的。
陸棲行回京後,京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她的家世不但幫不了他,甚至還可能拖他的後腿。況且先皇已死,僅憑賈太醫的一面之詞並不能令人信服,蕭家又勢重,反打他一耙都不是不可能。
這時候,她在身邊沒有任何的助益,甚至可能阻他前程,何不放他自由。
自古以來,聯姻都是把兩方勢力聯合在一起的最佳方式。就算陸棲行沒這個心思,有野心有閨女的大臣也會動這念頭,還有他的幕僚心腹也會更願意走這麼一條捷徑,多方逼迫,若是情勢嚴重,為了顧全大局,陸棲行未必還能信守當初對她的諾言。因為這時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一旦他與蕭家開戰,關係的就不止是他一人的榮辱富貴,還有那些追隨者的身家性命。
在如此多人性命攸關的時刻,個人的情愛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就算這些沒發生,等陸棲行成功了,那些功臣不會動腦子,試圖拉近與新皇的關係,混個皇親國戚當當?一樣會有人反對她,攻輒她的出身,她的二嫁之身,試圖把她拉下馬,給後面的人讓位。
在強大的權力面前,單個人的智慧和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傅芷璿不願意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若陸棲行事成之後,還能力排眾議,堅持娶她,並遵守當初的諾言,那她也願意冒險賭一把,賭他一輩子的真心。
但至少不是現在。
因而她只能裝作沒聽到聞方的話。
聞方見自己把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她還是無動於衷,懨懨地撇了撇嘴,躬身說:“那夫人你先用晚飯,小的先退下了。”
傅芷璿笑看著他:“謝謝!”
這一天,傅芷璿沒再出過房門,就連盛晚飯的託盤都是讓上樓的店小二帶出去的。
夜間她睡得不大安穩,過了淩晨才勉強入睡。
早晨,窗外枝頭畫眉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吵醒了傅芷璿,她睜開眼,翻身起來打開窗就看見明妹的陽光稀稀疏疏地灑落在綠油油的樹葉上,在林間跳動,閃著潔白瑩潤的光,宛如傳說中的精靈。
不過傅芷璿完全沒法欣賞這美麗的景色,因為以往這時候,他們已經在官道上了。天氣太熱,為避免中暑,他們總是很早就起來趕路,在正午天氣陽光最熾熱的時候又尋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一會兒。
她走到陸棲行門前,抬起手又有些猶豫。
“夫人,你找這位客官?他昨晚大半夜就走了。”
傅芷璿一聽這話,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好幾息,她才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從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哦,謝謝你告訴我。”
小二見她情緒不對,想安慰她,又無從安慰起,撓撓頭,提起空水壺下去了。
傅芷璿站在陸棲行的門口自嘲一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賭輸了。就因而她昨晚她的那番話,陸棲行就能棄她而去,還有什麼好說的。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傅芷璿收起繁雜失落的情緒,走回房,拿出包袱,打開盤算了一下,她的包袱裡還有十幾兩銀子,雇車回去綽綽有餘,要防的是遇到見財、見色起意的歹人。
一個女子孤身一人雇車遠行終究不太安全,思忖半晌,傅芷璿拿起包袱下了樓,她決定去不遠處的驛站碰碰運氣,興許有過往的官眷家屬願意捎她一程。
“夫人,夫人你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傅芷璿剛下樓,穿過天井,走到客棧的前廳就聽到聞方在後面叫她,她立即回頭,詫異地看著他:“你們不是回京了嗎?”
聞方嘿嘿一笑說:“王爺和章統領他們昨晚連夜趕回去了,他吩咐小人留下跟在夫人面前聽候夫人的差遣,對了,王爺還給夫人留了一封信。”
說罷,聞方從懷裡掏出信遞給了傅芷璿,又說:“夫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你是歇會兒吃了早飯再走還是到車上吃早飯?”
吃了早飯走,天又熱起來了,傅芷璿想趁著天涼多趕些路,便說:“走吧,我在車上吃點乾糧就行了。”
“好嘞,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夫人請。”聞方應道。
上了馬車,放下包袱,傅芷璿才打開了那封陸棲行留下的信,這封信上只留了一句賭氣意味頗濃的話:“我得儘快弄死姓蕭的,不然連媳婦都娶不上。”
傅芷璿捂住嘴,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早上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聽到馬車裡逸出來的笑聲,聞方黝黑的臉上也升起了笑容,看來這場暴風雨總算是過去了,那他只要保護好女主人就行了。
已經被打了兩次臉,他這回絕不能再辜負主子所托。若不是王爺這次帶來的侍衛中只有他一個生面孔,這差事絕不會落到他頭上,他可不能再搞砸了。
沒了陸棲行他們不用趕路,加之今早出發得太晚,當天晚上,他們並未抵達京城,日落時分才趕到了離京城還有二十裡的一個小鎮上。
聞方便帶著傅芷璿又在小鎮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繼續趕路。
離家數月,傅芷璿歸家心切,未免第二日又起晚了,吃晚飯時特意囑咐聞方若是天快亮時她沒起來,過來叫她。
聞方應下,果然次日天才濛濛亮,他就過去叫醒了傅芷璿。
兩人坐上馬車時,天剛大明,趁著天氣涼,兩人趕緊趕路,總算在正午之前抵達京城。
闊別四個多月,京城沒什麼變化,街道上還是那麼繁華安寧,處處透著祥和的氣息,與被血洗禮過的安城天壤之別。
傅芷璿直接讓聞方把車駛入撫寧巷。
到了門口,她起身下車,走到門口,拍了幾下門:“小嵐,小嵐,我回來了!”
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傅芷璿疑惑地蹙起眉頭:“這大熱天的莫非她也去了客棧?”
她轉身欲走,忽然聽得嘎吱一聲,門被拉開,出現了一個膀大腰圓的陌生中年婦人。
“你找誰?”那婦人挑眉看著傅芷璿。
傅芷璿退後兩步,仔細看了一圈,這確實是自己的房子,不由皺眉問道:“大嬸,你是何人,這是我家!”
那婦人圓滾滾的眼珠子一瞪:“什麼你家,這是老娘花兩百五十兩銀子買來的。”
邊說還邊挺起雄偉的胸口要去推傅芷璿。
後面的聞方見了,飛快地往前一站,擋在傅芷璿面前,厲聲喝道:“怎麼?還想打人?”
他的嗓門太大,驚動了隔壁鄰舍。
左側臨近的那戶人家拉開門,探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阿璿,你還活著?”
傅芷璿轉過身,看向她問道:“宋大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有她說我的房子賣給她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宋大嬸看到她茫然又疑惑的神情,眸子中閃過一抹憐憫之色,憐惜地說:“阿璿,一個月前外面傳來消息說,你在南邊遇難了,屍骨無存,回不來了。你娘家的哥嫂去報了官,就把你這房子給賣了。”
聽聞她遇難了,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賣她的房子?呵呵,狗改不了吃屎,她果然不應該對他們寄予太多希望。
傅芷璿沉了沉眼,壓下心頭的火氣,又問:“宋大嬸,那小嵐呢?房子賣了,她無處可去,是還待在客棧嗎?”
宋大嬸蠕動了幾下唇,一跺腳,歎氣道:“哎,作孽啊。你哥嫂來賣房子那天,小嵐那丫頭是個忠心的,死攔著不讓賣,說你一定會回來的,惹火了你嫂子,她就……她就連小嵐一併給賣了!”
“賣了?什麼時候的事?”傅芷璿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極其難看,焦急地問道。
反正都已經說了,宋大嬸也沒了顧忌,乾脆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就三天前,本來你嫂子是打算把小嵐賣到別家去做奴婢的,不過小嵐年紀不小了,不好調教,大戶人家瞧不上,小門小戶的又出不了多少銀子,你嫂子多貪那幾兩銀子就把她賣到了勾欄院!”
“什麼?他們真是欺人太甚。”傅芷璿怒不可遏,若非惦記著小嵐,她今天就要殺過去給楊氏和傅天意好看,這二人真是掉進了錢眼子裡,連這等喪盡天良的事都做。
深呼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的怒火,傅芷璿冷靜地問道:“宋大嬸,你知道小嵐被賣到哪兒了嗎?”
小嵐那個丫頭性子倔,這事鬧得挺大,街坊鄰居都看見了,宋大嬸也清楚,她歎了口氣:“聽說是賣到了如春園,那如春園的老鴇惡毒得很,聽說背後還有人,經常發生逼良為娼的事,你可得小心一點,若是,若是需要銀子,大嬸這裡也能替你湊個二三兩,先把小嵐贖出來,等以後你手頭寬裕了……”
“多謝大嬸,這事用不著銀子。”傅芷璿飛快地說道,“大嬸,你家宋大叔今天可在?請他與我走一遭吧,有人掠賣人口。”
宋大嬸詫異地看著傅芷璿:“阿璿,你這是何意?”
傅芷璿沒有多解釋,只說:“讓宋大叔與我一道去就行了,只是讓他給我做個見證。”
宋大叔是燕京城府衙的衙役,這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
宋大嬸沒法阻攔,只能叫出宋大叔。
臨走時,宋大嬸搓著手不安地提醒她:“阿璿,掠賣他人奴婢,可是會打五十大棍,徒一年的,你這樣可是要與娘家人撕破臉了,你可得想清楚。還有阿璿,小嵐的賣身契你可帶在身上?賣房子之前,你嫂子可是把你家都給搜了個遍,別讓她到時候倒打你一耙了。”
“出遠門我自然不可能把賣身契帶上。不過宋大嬸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不會吃虧的。”傅芷璿沖她點點頭,叫上宋大叔,帶著聞方一起殺往如春園。
如春園就在四條街外,因為擔心小嵐,傅芷璿走得極快,專挑小路捷徑走。
宋大叔見了,安慰她:“阿璿,別急,小嵐才被賣出去三天,不會有事的。”
如春園的老鴇臭名昭著,什麼事做不出來。傅芷璿如何放得下心,深恐小嵐出了事,再無法挽回。身後的聞方見了,低聲道:“夫人,要小人去請示王爺嗎?”
這種事還不是他家王爺一句話的事。
傅芷璿搖頭:“不用,我能解決。”去找陸棲行並不比這快,她能解決的事又何必麻煩陸棲行。
只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們就到了如春園。
午後的如春園沒有入夜後喧鬧,客人還沒來,姑娘們將將起牀洗漱用飯,梳妝打扮,房子裡只有姑娘指使小丫鬟的吆喝聲,嬌滴滴的,從窗戶口傳得老遠。
傅芷璿走到門口,不顧聞方的勸阻,執意要自己去敲門。
她使勁兒拍打著門板,似乎要把心裡的恐懼和擔憂都一併發洩出來。
沒多久,一個龜公打著哈欠開了門,一瞧是個女人,立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們這裡不招待女客,要找男人去別處。”
顯然是把她當成了捉間的夫人。
傅芷璿冷笑一聲,側開身,露出穿著差服的宋大叔:“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來與你們送錢的。”
一見衙役,那龜公立即縮了縮頭,跑回去把如春園的老鴇春媽叫了過來。
“喲,這位娘子找人恐怕找錯了,咱們這時候還沒開門,客人都沒來呢!”春媽塗著大紅唇,搖了搖手裡的紅絹帕。
傅芷璿不想與她廢話,直接問道:“小嵐呢,你把她交出來!”
春媽眨了眨眼:“什麼小嵐,我們這裡只有蘭花、菊花、荷花可沒有叫小嵐的。”
見她還要跟自己打馬虎眼,傅芷璿沖身後的聞方招了招手:“走!”
聞方會意,往前一撞,推了那老鴇,帶著傅芷璿進了屋。
有兩個龜公見了忙要上前阻攔,才碰到聞方的衣角就被他甩了出去。
只一手,老鴇就看出來了聞方是個硬茬子,自己養的這幾個龜公嚇嚇普通人還行,對付他可不中用,忙說:“這位夫人,咱們有話好好好說,好好說。”
聞方見傅芷璿沒有任何叫停之意,也不理,走過去,提起那摔得七暈八素的龜公:“人呢?再不說我就把你從二樓砸下來。”
見他眼神兇狠,一身煞氣,龜公毫不懷疑他敢這麼做,瑟縮了一下,帶著哭腔說:“我說,我說,在後院的柴房裡關著。”
得到答案,聞方把龜公往地上一丟,帶著傅芷璿飛快地走到柴房,然後一腳踹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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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嵐!”傅芷璿看著趴在枯草上,一身是血,倒在那兒昏迷不醒的小嵐,淚水猛然湧了出來。
她走過去,顫抖著手,伸到她鼻端輕輕一探,還好,還有呼吸。
“宋大叔,麻煩你去替我請個大夫。”傅芷璿扭頭對剛追上的宋大叔說道。
喘著粗氣追上來的春媽聽到這一句,不幹了,雙手叉腰,對宋大叔說:“差爺,你評評理,這婦人帶著人私闖我的宅子,還踢壞了我的門,今兒還才帶我的人走,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不行,我要告官,告她私闖民宅!”
她都還沒找這老鴇的麻煩,這老鴇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不見棺材不掉淚,傅芷璿冷笑一聲:“好,咱們堂上見真章,趁著天還沒黑,正好對簿公堂,讓府尹大人判個是非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