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祁野搖搖頭，許喚依的笑容淡下去沒說話，季祁野安慰了她幾句摟着她回房間。
等夫妻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季風衍才緩緩從拐角處走出來，季晚在他身後探個小腦袋眨着大眼睛東看西看。
“季晚，我們是在家裏，我們不是在做賊。”季風衍好心提醒。
季晚哼了哼，跟在季風衍身邊，“哥哥，我們偷偷進去看太爺爺，真的沒問題嗎？”
醫生說季龍現在的記憶紊亂，在他記憶之外的人最好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哪怕季龍重病，季風衍和季晚這幾天都沒敢出現在他面前。
“爸都走了，太爺爺一定已經睡下了，沒事的。”季風衍說。
季晚肯定的點點頭，覺得季風衍說的十分有道理。
兩人悄悄的推開季龍臥室的房門，季晚在季風衍身後跟着，白夜聽到聲響走了出來，看到是季風衍和季晚愣了一下，小聲道：“小少爺小小姐，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想來看看太爺爺。”季風衍說，季晚跟着點點頭，“我們太想太爺爺了。”
白夜猶豫了一下，道：“老爺已經睡下了。”
“我們知道，就是等太爺爺睡下了纔敢過來的！”季晚一邊說着一邊躡手躡腳的往裏走，季風衍跟着她，白夜微微嘆了口氣，沒有伸手阻攔，跟在了兩人後面。
屋內只有一盞暖黃色的夜燈，暖氣足到讓季晚覺得能看到空氣中的波紋。她放輕腳步走到牀邊，看着牀上的季龍，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的太爺爺怎麼瘦成這樣了？
季風衍揉了揉她的腦袋，和她在季龍的牀邊沉默的站着。兩個人看了季龍好一會才離開，白夜送兩人出去後回身，季龍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下，問道：“是賀天嗎？”
白夜的腳步頓了頓，搖頭，“老爺，賀天今晚還沒來呢。”
季龍點點頭，嘟囔着，“賀天就是愛玩愛鬧，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話音剛落，窗邊就傳來細微的聲響，白夜連忙去將窗戶打開，季遇縱身一躍，輕巧的跳了進來。
季遇和白夜對視了一下，禮貌的低頭，然後朝着季龍走去。
哪怕剛剛季龍還在說話，但這會季龍又已經睡過去了，睡容恬靜，似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
季遇走到牀邊，盤腿就地而坐下，呆呆的看着季龍。
他很喜歡和季龍呆在一起，季龍身上有着對萬事萬物的包容感，他留在季龍身邊，覺得自己身上的罪孽都能被洗滌乾淨。
在季龍面前，他就只是個孩子，單純的孩子，身上不用揹負任何仇恨。
他很輕鬆，也很自在。
有時候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季家的孩子就好了，和季風衍一樣，在季家長大。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太爺爺，他一定也能成爲一個好孩子。
季龍現在只記得自己那一代人，至多記得個季祁野。他說自己是季賀天，季龍信了，不僅信了，還很開心。
每次聽到季龍叫自己賀天，季遇都反胃得想吐，但呆在季龍身邊被救贖的感覺能讓他壓下那些噁心。
季遇經常一來就是半宿，等到天快亮才離開，有時間季家大宅守衛看得太嚴，他就在大宅外面看着季龍臥室的方向。
今天他身上有一處傷口化膿，處理用了比較長的時間，所以來晚了，季龍都睡着了。
季遇像一座雕塑，就那麼守着季龍，一動不動的沉默着。
白夜在離他遠一點的地方站着，他也老了，做不到像年輕時那樣整夜整夜守着季龍不睡覺。
季遇忽然出現在窗戶的那天，他嚇了一跳，不知道季遇是怎麼做到避開季家的守衛跑進來的。
他這一生，見過能避開季家守衛自由出進的，只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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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季風衍，他年少時期經常避開所有人跑出去玩，後來才知道是跑去m國找徐執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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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就是季遇。
白夜警惕的看着季遇，季遇跳下來後主動讓他搜身，輕聲說：“我想來看看老爺子。”
那天季龍剛好醒着，看到季遇，問：“你是誰呀？”而後轉頭看向白夜，“季爵今天帶朋友回家嗎？”
聰明如季遇，一下子就明白了情況。
他沉沉的看着季龍，以一種平靜到冷硬的語氣說道：“我是季賀天，你的弟弟，你還記得我嗎？”
白夜驚訝的看向季遇，但看着季龍開心的招呼着季遇的樣子，他嘆息了一下，什麼都沒有說。
從那以後，季遇就以“季賀天”這個名字，留在了季龍的身邊。不過得等到午夜時分，季遇纔有機會進來。偶爾季龍會半夜醒過來，但更多的時候，是他守着季龍睡覺。
白夜前幾晚一直不敢閉眼，假寐一下都要時刻警惕着。但後面他慢慢發現，在季龍面前，季遇身上的乖張狠戾會慢慢的柔和下來，就是一頭兇惡的狼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收起了獠牙袒露出柔軟的肚皮。
經過這麼多天，他漸漸放心了，實在困的時候，會站着閉眼睡上半小時左右，而後又繼續守着，等着下一次睏意來襲的時候再休息半小時。
他這一生都是這麼過來的，他是季家最優秀的一個死士。身手了得不說，身體素質也強於常人，睡眠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在巔峯時期，季遇和季風衍一起上都不一定打得過他。
可是，他現在老了，是一個老人了，他的時代已經過去。
現在白夜感覺到有些睏倦，看了一眼在季龍牀榻旁守着的季遇，微微閉上眼休息。
窗戶並沒有關嚴實，絲絲涼風吹進來，季遇怕冷到季龍，站起身去關窗。手碰到窗戶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空間內第三個人的氣息，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會認錯的，這氣息他不會認錯的。
是季晚。
小公主這麼晚不睡覺跑來季龍房間做什麼？！
季遇維持着關窗的姿勢一動不動，一向機靈的大腦和死機了一般停止運轉。
季晚愣愣的看着季遇的背影，漂亮的眼睛瞬間充滿了水霧，那些被她埋藏在心裏的回憶和從未叫出口的名字重新涌進她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