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似月卻仍舊不慌不忙,道,“陸大夫,難道三妹是對的,是您的判斷有誤?”
陸大夫是京城名醫,德高望重,素來極爲看中自己的名聲,這誤斷的消息要是傳了出去,對他的聲譽也會造成影響,他是絕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的。連似月前一世和陸大夫有過交集,深知他像愛護生命一樣愛護自己的名聲,才故意這麼問道。
他粗聲道,“大小姐,老朽絕不可能誤斷!”
說着,他的目光再度在狐舍裏環視了一週,他勢必要找出證據來,決不能因爲一只白狐而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最後,他將目光停留在白狐身上,幾步走過去,將它正在喝水的碗拿了起來,放在鼻子處聞了聞,問道:
“黃岑姑娘,水是從哪裏取來的?”
“這裏。”黃岑領着陸大夫走到狐舍旁邊的一口小水井面前,道,“爲了讓白狐喝到最純淨的水,當初特意在狐舍邊打了這樣一口井。”
說着,黃岑拿起一旁的木瓢舀了一勺清甜的井水放進木碗裏,陸大夫的目光落在了這個木瓢上——
“不要動!”正當黃岑要將木瓢放回去的時候,陸大夫快步走過來將木瓢一把奪了過去,拿出一根銀針,在木瓢的內沿劃過,當看到針起了一些變化的時候,他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找到了!老夫人,問題出在木瓢上!這個木瓢上有折耳根和杏仁的成分,如若老朽沒有猜錯,這個碗事先在放了折耳根和銀杏的水裏煮過,藥效浸透進瓢裏面,每次舀水的時候便會滲進水裏,白狐連續三天喝這個水自然會染上病了。”
什麼……
連母看着這木瓢,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來。
“祖母,此人心機好深啊,誰會想到問題出在一個小小的木瓢上呢?好在陸大夫爲人謹慎,否則……這白狐就沒命了。”連似月說着,臉色白了白,道,“看來,此人是專門對付祖母您的!”
連母只覺得頭部受到重重地一擊,頓時感到一陣眩暈,連曦趕忙扶住了她。
她緩過神後,勃然大怒,對芍藥道,“大膽奴才,竟想出如此陰招!來人吶,把她的雙手雙腳打斷,餵了啞藥,丟出府去!”
芍藥一聽,嚇得急忙磕頭求饒,“老夫人,冤枉,冤枉啊,不是奴婢做的,不是!”
“踐婢還敢狡辯,來人,拖出去,斷手腳!”宋嬤嬤拎起芍藥的衣服,左右開弓兩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手裏拿着粗木棍的家丁大步走了過來,兩根木棍同時高高揚起狠狠一棍子打在她的腿上,她身子往前一撲,整個人倒在地上,發出一陣慘痛的叫聲,嚇得連詩雅猛地轉身去,將臉埋在蕭姨娘的懷裏,蕭姨娘抱着她,臉色有些發白。
“打!”宋嬤嬤再一聲令下。
“三小姐!”兩棍子落下,只聽到咔嚓一聲響,芍藥悽慘地叫出連詩雅的名字,滿頭大汗,嘴角溢出鮮血,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艱難地往連詩雅的方向爬過去,雙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裙邊,“三小姐,救,救救我。”
蕭姨娘見狀,立刻幾步走過來,暗中用力擰住芍藥的胳膊,罵道,“踐婢,你發什麼瘋!就算三小姐平素待人寬和,處處爲下人着想,今日也不會睬你,老夫人要罰你你就老老實實受罰,否則就不是斷手斷腳這麼簡單了!”
連似月冷眼看着,搖了搖頭,蕭姨娘這真是狗急了跳牆,爲了讓芍藥一個人攬下罪責,居然把威脅的話說的這麼通透。
但是,誰知道,這個芍藥也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主,這會腿都廢了一半了,蕭姨娘和三小姐擺明了要甩掉她,那她……那她也豁出去了!
於是,她咬緊牙關,轉向連母的方向,尖聲叫到,“老夫人明察啊,是三小姐指使奴才這麼做的,奴才人微言輕,不敢得罪任何主子,不得不從啊,但是奴婢心裏也日日備受煎熬!”
什麼……
連母猛地看向連詩雅,那雙眼睛如同火眼金睛,“是你?”
連詩雅一慌,佯裝憤怒,幾步走到芍藥的面前,也顧不得維持那問候寬和的三小姐形象了,揚起手啪啪兩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叱罵道,“你這奴才,我平日裏和你不曾有往來,爲了自保,居然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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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被打的兩邊的臉都腫了,嘴角流出血來,可是仍舊咬緊牙關道,“三小姐,做人要講良心!你三天前以照看水仙花的名字來傾安院,暗中將一包藥粉交給奴婢,讓奴婢拿了浸泡木瓢!現在出事了,眼看着奴婢要斷手斷腳,三小姐怎麼只能想着自保呢?”
三天前……
連母想起,三天前連詩雅確實冒着大雨來過傾安院,也確實到了狐舍附近,當時她還拒絕了丫鬟的同行,她越想越心寒!
“你含血噴人,我從來沒有吩咐你做這種事情!”連詩雅急了,恨不得立即殺了這個奴才!
“老夫人啊,您千萬別聽這個踐婢胡言亂語,三小姐對您的孝心,天地可鑑,她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你這個踐婢,再胡言亂語,我要拔了你的牙!”蕭姨娘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呵。”二夫人胡氏發出一聲譏笑,道,“倒是奇了怪了,我們相府這麼多姑娘都在,怎麼這奴才偏偏就撿着你們來冤枉呢?母親,我看現在的情況已經再明朗不過了,蕭姨娘和連詩雅不滿您將後宅的實權收回去給大嫂,勾結這些踐婢要害您吶,這次是拿白狐下手,又來了假惺惺地診治,下回是拿姑奶奶下手,還是……還是直接對您下手呢?”
連母聽了胡氏這一番話,聯想起整件事,頓時覺不寒而慄。
“不,不是的,老夫人,踐妾跟在您身邊多年,勞您悉心指教,纔在這相府有一席之地,踐妾哪有膽子對您不敬!想來,過去我在後宅主事,得罪了不少人,現在有人存心報復,卻不小心連累了無辜的三小姐啊。”蕭姨娘跪在地上,拉緊連母的手,痛哭流涕着道,眼見連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失望之色也越來越重,頭一次感到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連母怒氣滿滿,厲聲道:
“來人,把三小姐拖下去,家法伺候,再關進祠廟,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至於蕭姨娘……”
“慢着,母親。”這時候,一直未曾多言語的連延慶突然開口了,前來要拖走連詩雅的奴才便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