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
整座扶風山瀰漫着濃濃的屎意。
北風呼呼,此起彼伏的乾嘔聲。
陸朝朝很有經驗的掏出兩塊布,袁滿看着眼前的白布,就很……
無語。
“誰幹的?!!”
漫山遍野的怒罵聲。
“是那兩個小崽子,今兒剛送上山的崽子,快把人找出來!”
“死崽子,嘔……太臭了,不行,太臭了,受不了……”
“竟然炸糞坑,她怎麼想的?”
陸朝朝雙手插兜,一臉冷酷。
此刻的扶風山山寨滿是臭氣,宋鈺眉頭緊皺。
“外面出了何事?怎麼如此臭?”他正在祭祀,雙手捧着香,高舉頭頂,虔誠的祭拜。
二當家捂着鼻子:“方纔上山那倆小崽子,往茅坑裏丟了火摺子,當場把茅廁炸了。”
宋鈺擺了擺手:“差人處理,莫要驚擾父親安眠。”
“今日亡父忌日,不得打擾。”宋鈺神情淡淡。
他神情頓了頓。
“莫要傷了那小妮子。孩子頑劣,倒也正常。”那小女娃,像極了他早夭的女兒。
這大概,也是董家娘子拐她的緣由。
二當家當即應下,急忙退了下去。
宋鈺看着亡父靈位,神情晦暗。
宋母嘆了口氣:“你爹啊,死前曾說過一番話。”
“他說,自己曾被老瞎子算過一次命。說他二十歲落草爲寇,能闖出一片天下。”
“但時運不濟,四十歲身亡。”
“可那老瞎子又說過一句,說他五十歲時,會有一劫。”宋母百思不得其解。
“你爹四十歲身亡,已經應驗。可他五十歲這一劫,是什麼意思呢?你爹都死十年了。”宋母夜裏無數次輾轉反側,都想不到緣由。
死人還能有什麼劫?
今兒,正好是他五十歲忌日,宋母突的想起此事。
宋鈺擺擺手:“江湖騙子罷了,入土十年能有什麼劫?娘,你莫要憂思,好好保重身子纔是。”
宋母嘆了口氣:“你當真不接受朝廷招安?”
“你若歸順朝廷,以你的才能,還能謀一絲前程。世世代代爲寇,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宋母過夠了打打殺殺的日子。
宋鈺眉宇一凜。
“娘,莫要再提。當年父親落草爲寇,幸得扶風山收留,宋家才活到現在。沒道理如今卻要拋下他們。”宋鈺眉宇帶出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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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朝廷當牛做馬,哪裏有扶風山做土皇帝快樂?”宋鈺輕笑道。
宋鈺忙着祭拜亡父。
而陸朝朝,卻是拉着袁滿,上了後山。
小傢伙累的直喘粗氣,坐在一個圓圓的鼓包上,抱着奶壺喝了兩口。
“滿滿鍋鍋,有肉咧……”圓圓的小土包旁邊,竟然點着香蠟紙錢,還有上貢用的雞鴨。
陸朝朝眼睛都亮了。
抓起燒雞便啃了幾口。
還溫熱着呢。
“哎哎哎,這不能瞎喫。快下來,這是墳頭,祭拜亡靈用的。”
“快吐了,不吉之物。”袁滿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拉下來。
“能次,能次。”陸朝朝抱着雞腿啃了兩口,終究被袁滿奪走,放回盤子。
袁滿四下打量,頓時害怕。
四周都是烏鴉啼叫,各處都聳着墳包,讓他生生打了個寒顫。
“有蘑咕咕……”陸朝朝指着墳包上長出來的蘑菇,一臉驚喜。
袁滿卻無心再顧忌她,小男孩蹲在角落,啪嗒啪嗒流眼淚。
“嗚嗚嗚,我好想爹孃啊……祖父祖母,你們什麼時候來救滿滿啊。”十代單傳,取名袁滿,可見爹孃對他的在乎。
“滿滿好想家,滿滿好害怕……嗚嗚嗚”他趴在樹下哭,這幾日忙着趕路,又是驚懼,又是念家,此刻竟靠在樹邊,直接睡了過去。
臉上還掛着眼淚呢。
陸朝朝面色嫌棄,撅起嘴:“哭包。”
說完,小傢伙趁左右無人,從空間裏拿出一把小鐵鍬。小鐵鍬精巧無比,是她曾經挖靈草所用。
看着小巧,可堅固的岩石都能輕易撬開。
她蹲在墳頭邊,便一鏟一鏟的撬泥巴。
“嘿喲嘿喲嘿喲……”小傢伙埋着頭,撅着屁股認認真真幹活兒。
“哇,真的有蘑菇耶……”沒一會兒,便露出一口純黑色的棺材。
棺材邊上長出了不少小蘑菇,一叢叢,扎着堆兒的長。
陸朝朝歡喜極了,她還沒棺材高,墊着腳才摘下來。
摘完,她又盯着棺材蓋琢磨了。
“裏面,是什麼呀?”不管了,打開看看。
陸朝朝手上涌出一絲靈氣,墊着腳,推着棺材蓋,一點點推開。
陸朝朝趴在棺材邊上瞅了一眼。
森森白骨上,竟長出不少小蘑菇。
大抵是不見天日,這蘑菇長得極好,陸朝朝當即便嗷嗷叫起來。
手腳並用的爬進棺材,將蘑菇一股腦兒的摘下。
還將骨頭踩的稀碎。
臨了,即將爬出棺材時,她又將頭骨摘下來,揣懷裏,帶走了。
陸朝朝看着滿地蘑菇,心頭滿是成就感。
小傢伙掀起衣裳,裝了滿滿一兜蘑菇,才上前把袁滿喚醒。
“滿滿鍋鍋,滿滿鍋鍋……”
袁滿醒來時,神情還有些迷茫。
瞧見她滿身泥巴,給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你摔坑裏了?”
陸朝朝只傻笑,奶聲奶氣道:“鍋鍋,蘑菇……”
“肥去,肥去燉蘑菇。”
袁滿見她要走,身後全是墳頭,他絲毫不敢回頭,急忙跟上去。
兩人回到寨子時,當即被凶神惡煞的土匪抓住,拎着脖子便送到了正堂。
折騰了一天,空氣中依舊瀰漫着淡淡的臭氣。
好在不甚濃烈。
“臭丫頭,瞧瞧你乾的好事兒!!”二當家怒斥一聲,臭的他一天沒喫飯。
“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小小年紀怎如此頑劣?”三當家擡起手來。
宋鈺手微微一揚,衆人便禁了聲。
他看着陸朝朝,陸朝朝才一歲,來時雖有些狼狽,但能看出是千嬌百寵長大的。
如今,不過一天的功夫,滿身都是泥,小揪揪也耷拉着,極其狼狽。
就像天上的小仙女,被按在了泥濘。
“沃,沃不是故意的……”陸朝朝雙眼盛滿眼淚,淚汪汪的,狹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看得人心都化了。
宋鈺愣了愣。
他曾有一女。
生的也是冰雪可愛,嬌俏天真,是宋鈺一生摯愛。
甚至,他曾想過,爲了孩子安穩,接受朝廷招安。
兩歲那年,孩子偶感風寒,宋鈺窮盡力氣,也未能留住她。
妻子思女心切,後也追隨女兒逝去。
陸朝朝小心翼翼的靠近。
“泥,要次蘑菇嗎?”掛着眼淚的小奶娃,小心翼翼的墊着腳,將蘑菇送上。
“朝朝,給泥摘噠。”
宋鈺彷彿又瞧見了女兒的模樣。
多可愛,乖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