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做的最終決定是把鳳瑾元給綁起來押送到沙平城,而姚氏則是立即到棺材鋪着買棺裝起,一併擡回去。
季凌天被鳳瑾元的話給嚇着了,再加上姚氏的死,他也意識到這一次自己是真的完了。於是哆哆嗦嗦地站在那裏,等待發落。
將士們也不知該如何發落,便乾脆一併綁了,全都送回沙平城,包括那個殺人的官兵。
鳳瑾元還算有些良心,姚氏入官時是他親自抱着放進去的,還把她的頭髮衣裳都整理了一番,胸口的傷也找來大夫稍微的處理了一下,不至於一直流着血。然後再親自蓋上棺蓋,在外頭磕了一個頭。
這一番所爲到是情真意切,連那些將士們看了都唏噓不已。
上路時,鳳瑾元被重新綁住上身,他就那麼一跳看着姚氏的棺材走在邊上,心中思緒無盡翻滾,濃濃的悔意隨之而來,眼淚竟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曾經他是多麼糊塗啊!幾次三番地與姚氏和鳳羽珩爲難,誰勸也不聽,兩只眼睛就像被矇住了一樣,正確的一點都看不見。想他堂堂左相,也是奪過狀元位的人,腦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怎的在處理家事上竟能糊塗至此?
鳳瑾元就有一種感覺,過去的那些年,他可能是中邪了,不然怎麼會那樣執拗?連帶着鳳家人也都中邪了,個個排斥姚氏這一房,卻不知,一旦當初選擇親近,今後就是一條陽光大道啊!可惜,鳳府就在他的帶領下,放棄了陽光大道,走上了崎嶇小路,最終,把所有人都給走死。
不過,好在除了沉魚之外,他的女兒們都還活着,阿珩,想容,還有粉黛,這幾個丫頭還活着,安氏也還好好的,這總算是讓他看到了一點希望。就是有些擔心粉黛的那個性子,保不齊哪一天就把她二姐姐給惹火了,對她也下了殺手。五皇子雖對粉黛好,可就怕對抗不了鳳羽珩跟玄天冥二人。
鳳瑾元有些着急,他特別想回到京裏去跟粉黛說一聲,千萬不要再與你二姐姐爲難了,鳳家沒剩下什麼人,你們姐妹若是能好好的,能和睦相處,往後還是有好日子過的。粉黛是未來五皇子的正妃,他能看得出五皇子對粉黛是真心的,只要粉黛不跟鳳羽珩作爲,只要粉黛能真心實意地認那個二姐姐,他鳳家的男丁就算亡了,女眷們也能過得風風光光,總不至於讓他在九泉之下也放不下心來。
是的,鳳瑾元知道自己活不長。他作死作死現在,還能活着已經算是個奇蹟。如今想想,過去的歲月裏,鳳羽珩真的是念在他是生父的份兒上給留了不少情面,至少沒親手殺了他。而他呢,不知道感恩,反到是在京城作死還作不夠,又作到南界來。這一回,是再也逃不過了,落到九皇子手裏,他可以有無限種死法,九皇子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鳳瑾元把目光從棺材上收回,只道死也就死了,他跟姚氏是髮妻,要是都能死在南界,葬在一起也不錯,總也算是個團圓。下輩子若是還能遇到一處,他定好好待她,再不多娶任何一人。
從濟安郡往蘭州去的路上,鳳羽珩坐在馬車裏,原本是在閉目淺眠,卻突然之間心口傳來巨痛。那種痛就像是有人拿刀狠狠扎入一般,突如其來,沒有任何徵兆,疼得她無法忍受,竟是一下子從座位上栽了下來,直接滾落到車廂的地面上。
這“撲通”一聲,可是嚇壞了黃泉和忘川,就連趕車的班走都立即將馬車停住,然後掀了簾子進來,一眼就看到鳳羽珩慘白着一張臉倒在地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爲是他家主子睡着了不小心跌下來的,要真是那樣,他還能取笑一番。可到底想得太簡單,就憑鳳羽珩的本事,就算睡得再熟,也絕無可能跌到地上來。更何況這張慘白的臉,和緊捂着心口的手,無一不在昭示着出了事。
三人趕緊將鳳羽珩扶起,重新放回座位上,忘川甚至把座位下面的隔板放了下來,想讓鳳羽珩躺一會兒。班走急着問了句:“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個丫頭搖頭,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黃泉說:“也不知道爲何,小姐突然就栽了下來。”說完,又看了看鳳羽珩,但見她緊閉着雙眼,用力地擰着眉,表情十分痛苦,額上的汗也一滴滴地往下掉,就跟水珠子一般。“小姐。”黃泉有些急了,一邊幫她擦汗一邊輕輕地叫着她:“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突然之間的疼痛讓鳳羽珩幾乎都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心口的那把刀子在身體裏刺入又拔出,那種感覺真是鑽心刺骨又連着神經。恍恍惚惚地就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眼前一片昏花,就算用力地把眼睛睜開也依然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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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疼的時候她真的害怕了,好像靈魂要與這具身體剝離,生生撕裂一般。她甚至在想,是不是這身體本就不是自己的,佔了這麼多年,終於要把她的靈魂再給趕出去?如果真是那樣,縱然她是神醫,也扭轉無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再次死去。
黃泉的叫聲到是讓她的這種症狀稍微有了一絲緩合,她勉強着自己沉下心來,儘可能的把這種已經不似剛剛那樣鑽心的疼痛給壓制下去,再加上班走與忘川還在不停地跟她說話,終於,神智開始漸漸恢復,眼前的視線也光明瞭一些,能分得出來幾個下人的面容了。
鳳羽珩長出了一口氣,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她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也不知道抓到的是誰,藉着力就要起身,卻聽班走的聲音傳了來:“還是別起來,躺一會兒吧!”
這才知道被抓住的人是班走,可她卻搖了頭:“不行,越躺越迷糊,可別一覺睡過去就醒不來了。”
“呸呸呸!”班走頂不愛聽這樣的話,可還是雙手握住她的上臂,將人給扶了起來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到底怎麼了?”他不懂醫術,卻是在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念頭:“難不成是中了毒?什麼人能下毒下得如此高明?”
忘川卻是搖頭說:“不可能。咱們這一路喫住都小心謹慎,更何況小姐本身就是大夫,不可能中了毒連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有那樣的下毒高手在,咱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小姐也不可能轉眼就又好了些。”
鳳羽珩對此先是贊同:“忘川說的沒錯,不可能是中毒,我只是突然之間心口疼得厲害,也不知道爲什麼,好像有人用刀子扎進去又抽出來一般,難以忍受。”她一邊說一邊往心口處按了按,很是奇怪——“現在卻好多了,不疼了。”
三人十分詫異,忘川建議休息,可鳳羽珩卻堅持繼續上路,她說:“要休息到前頭的鎮子上再休,我沒事,咱們快點趕路比什麼都強。我這毛病不像是別人施給的,像是心裏頭主動激發出來的,與你們也說不好,籠統的說,就是心病。”
三人的確聽不明白,班走卻是贊同鳳羽珩的話:“現在正走在官道中間,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不是休息的地方。再往前走不到半日就能到個縣城,咱們到縣城再休息,也能請個大夫來看看。都說醫者不能自醫,你總不能自己給自己掐脈診病,聽起來就不靠譜。”他說完,又跟鳳羽珩確認了一次:“真的沒事?”
鳳羽珩點頭:“沒事,快趕車,早點到那縣城纔是正經的。”
班走應聲出去,黃泉忘川卻不放心鳳羽珩像剛剛那樣坐着,乾脆讓她往裏頭坐,兩人並排坐在外邊給擋着點,也省得再次發生那樣的情況再摔出毛病來。
鳳羽珩也沒說什麼,往裏窩了窩,繼續閉目淺眠,可心緒卻是如燒開的水般不停翻滾着。
心口這般疼痛,心臟病嗎?不可能,她早給自己做過全身檢查,十分健康,再說這身體還這麼年輕,姚家跟鳳家又沒有心臟病遺傳史,她不可能有那樣的病症。
到是有一種感覺,剛剛的疼痛好像是來自於遠處另外一個人的牽引,而那個人……都說母子連心,難不成是姚氏出了事?她與姚氏之間的感情雖說已經走到了盡頭,但那姚氏到底是這具身體的親孃,這身體是從姚氏肚子裏鑽出來的,如果姚氏出了意外,這身體產生些心靈感應,也不是沒有可能。
鳳羽珩猶自猜測着,不知姚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這事情跟玄天冥有關嗎?
幾名下人一直留意她的情況,生怕突然之間再犯病。可直到到了那個小縣城裏,鳳羽珩都跟正常人一樣,沒見再有異症。只是這一路上她都鬱鬱寡歡,臉色很是難看,弄得三人也不敢多問什麼。
幾人在一家客棧安置下來,黃泉請來了大夫,那大夫診了半天的脈也診不出個究竟,最後只好推說她是舟車勞頓,多多休息就沒事了。可班走等人還是不放心,守了她一宿,直到到二天鳳羽珩精精神神地告訴他們:“全速前進,到羅天府境內時開始收購糧草!”幾人這才放下心來。
南界大漠裏,鳳瑾元一行穿過邊南,一路往沙平城艱難地行走着,一直走到半夜才趕到沙平。
因爲天氣炎熱,姚氏的屍身漸漸的有腐爛的氣息傳來,在鳳瑾元看來,那就是一股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