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六皇子不過萍水相逢,雖說沾了玄天冥那一層親戚,可鳳羽珩不至於僅憑此就能勞得一位皇子大駕,親自帶着三萬大軍來她這邊救急。雖說真要打鬥爭起來她也不怕那濟安郡,十拿十穩的事,但對方說得沒錯,以少勝多,就算仗能打贏,也總免不了人員傷亡。她手裏那一百私兵可是要留給未來的濟安郡的,她還想着待封地建設穩定之後好好的訓練訓練,雖說不可能訓成神機營那樣神武,但也會比現在更提高几個層次,保護個封地還是不成問題。
“他們現在去收濟安郡了。”玄天風說得淡然,就好像是去拿一樣很普通的東西,他完全不在意,只是對濟安郡收回之後的情況卻是有些擔憂,他告訴鳳羽珩:“藤家幾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可不止萬貫,老八那頭不會沒有動作,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不過也不用太緊張,畢竟他現在沒有絕對的兵權,御林軍是絕對不可能調出皇宮之外的,七弟還在京城,想來他也會幫你周旋一番。”
“六哥是不是很快就要趕回去?”她既知玄天風是臨時決定往這邊來的,那定是要抓緊回程,畢竟京城那裏局勢也不是很穩,有這三萬東北軍潛藏在城外,她多少也能放些心。
卻沒想到玄天冥竟然搖了頭,“大軍肯定是要回去,我會讓副將帶着他們走,而我……弟妹——”他看向鳳羽珩,在臨進那三進宅院的大門口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我想留在濟安郡,就做個教書先生。”
鳳羽珩愣了愣,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做教書先生?爲何?”堂堂皇子不做,來這小地方做個教書先生?
玄天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他說:“帶兵在東北數年,早已厭煩這樣的生活,弟妹若不嫌棄,就留我在這裏吧,只做個教書先生即可。你不知,這纔是我這一生最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鳳羽珩有些無措,“可是你留在這裏,那三萬兵馬怎麼辦?副將到是能把他們帶回京都,之後呢?羣龍無首,就不擔心出事?”三萬大軍可不是小數,就這麼留在京城之外,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對於京都來說可是致命的。而一個國家,京都就是心臟,心臟一旦出事,整個大順不保。
玄天風卻早已有了自己的安排,“你放心,我來時已經跟七弟說好,三萬兵馬一旦回撒,他立即會在京城之外做好接應。這三萬大京從此以後就交由七弟統管,一樣保得京都萬無一失。七弟的爲人,弟妹總能放心吧!”
他擡出玄天華,鳳羽珩到是真的沒什麼話好說。三萬大軍交到誰手裏她都不放心,包括這六皇子,沒有太多相交,她不可能像對玄天冥玄天華那樣對他。鳳羽珩想,六皇子很聰明,他不會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這三萬大軍,怕就是他換得自己在濟安郡教書的籌碼,這個要求她不應也得應,就算爲了京都更加安全,也不得不點頭。
罷了,她笑笑,“是我想多了,六哥不過是想要一個平常的身份,那來濟安郡教書……也不是不可。”
“弟妹既然答應,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玄天風沒有計較鳳羽珩是出於什麼原因點的這個頭,那些對於他來說都不重要,他不過是想要擺脫京中那種惹人生厭的環境和氣氛,也不過是想要留在這個能讓他看到希望的女子身邊,看看在她的治理下,這個被藤家毒害百年的濟安郡會變成什麼樣子。
每每見到鳳羽珩,玄天風總是能想到當日他與這女子站在京郊的莊子後頭,這女子指着不遠處的山脈給他講着那邊的規劃,講她開墾荒地種植草藥,講她如何建設那個小莊子,爲周邊的百姓創造並提供了多少福利。他總能想起鳳羽珩說起那些事情時飛揚的神采,更能想起臨來玉州時,京城百姓對百草堂的懷念。
爲了能來濟安郡做個教書先生,他卸去一身兵權,除去一生榮耀,跪在父皇面前求了一天一夜,終於,老父親點了頭,他迫不及待地趕了來,心中竟有隱隱的激動。這纔是他玄天風所希望的生活,平平淡淡,教書育人。
三萬東北軍衝進濟安郡,失了私兵的濟安郡如同沒有了牙齒的老虎,大軍沒費吹灰之力就將藤家所有人控制住。那藤平已經清醒,卻是失了大半條命,躺在牀榻上奄奄一息。大夫人與那侄子亦醒過來,老太太作主賜了大夫人三尺白綾,在衆人合力之下送她上了西天。而那侄子到底是她的孫子,命是留着,命根子卻早已讓鳳羽珩給廢了。
老太太帶着全府的人主動開門投降,面對三萬東北軍把一座郡守府和這濟安郡拱手相讓,卻拒不透露藤家多年所攬財富都藏在什麼地方。
不過這並不重要,副將命人將藤家所有人都關押在一起,並嚴防他們自殺,待天亮就送回京都。而玉州的宅院裏,玄天風也告訴鳳羽珩:“刑部尚書被免了職,現在的刑部由京兆尹許竟源代爲接管,對你來說該是好事。”
鳳羽珩點頭,“到的確是個好消息。”然後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再深入下去,轉個彎說:“明日起正式接手濟安郡,要有好多事要忙,到時還要勞煩六哥多多幫襯。至於你說的學堂,不如着手重建,咱們也得算算看能有多少學子願意到濟安郡去求學。”
玄天風連日奔波,鳳羽珩也是幾夜都沒睡好,直到天剛蒙亮才各自歇息去,卻又在辰時三刻就又起了身,洗漱一番一同趟往濟安郡。
這一次,鳳羽珩是光明正大的進入濟安郡,帶了自己這邊所有的人一起,打着她郡主的儀仗還有六皇子玄天風的威名一同進入。濟安郡內,藤家人已經被那副將押上囚車,連同那老太太還有重病的藤平,無一例外。郡內百姓不論貧富,齊聚在那條排着長長囚車的大街上,手裏頭提着各式各樣的東西往囚車上砸,更有人乾脆撿了塊兒石頭去扔,直接把藤家一個丫頭給砸暈了過去。
人們恨透了藤家,特別是那些後被誆騙來的人們,更是對藤平咬牙切齒。可也有些人是心虛的,比如說那些跟藤平穿一條褲子,來到濟安郡做生意開鋪子以高價坑害百姓的人,藤家一倒,他們意識到這片土地馬上就要有新的主人,而他們的鋪子雖說是建在這裏,可是並沒有任何契約,那濟安郡主一旦翻臉,他們就得立即夾着鋪蓋捲兒走人,一點兒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人。可是建鋪子時也搭進去了不少銀子,還沒等賺回來的,就這麼離開實在也是心有不甘。人們糾結着,聚在一處商量着該如何是好。
三萬東北軍在玄天風的叮囑下啓程回京,直到他們撤出,郡內纔算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站在大街上,包括兩三歲的孩子也由大人牽着站在那裏,眼巴巴地瞅着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精幹女子,就好像是在等着命運的宣判。
而同樣的,鳳羽珩也在打量這一衆百姓,是良善,是間滑,一眼便知。
她笑笑,到是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是大順人,還是濟安人?”
人們都愣了,大順人還是濟安人?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對於濟安郡的原住民來說,他們是濟安人,因爲打從上幾代起,戶籍就已經被藤家強行的從大順的官府注消,入了濟安郡裏來。而對於那些在數月之前被藤家強行搶奪了生意不得不搬進濟安郡的人來說,他們祖祖輩輩都是大順人,如今落得這般下場,是受騰家所害。
人們面對這個問題十分無措,有膽子大的試探着回問了句:“郡主希望我們是大順人,還是濟安人?”
鳳羽珩面上的笑依然掛着,如春風拂面,仔細琢磨,卻也是笑裏藏刀。誰也猜不透這種笑容裏蘊藏着什麼,卻也明白,濟安郡主現在並不是很高興,雖然奪回了濟安郡,雖然把藤家一族繩之以法,可濟安郡長久以來留存的問題卻太多,比如說他們這些百姓該如何處置?
“不是本郡主希望你們是哪裏人,你們就是哪裏人。”鳳羽珩的話音稍微的有所緩和,她告訴人們:“而是你們希望自己是哪裏人?你們願意做哪裏人?你們對藤家留有多少感情,同樣的,對大順又有多少依戀?我知道這很難選擇,這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怪不得你們任何人,但既然這塊封地已經由大順皇上賞賜於我,我對於這裏,就有了絕對的主使權。包括房屋、包括地契,包括這裏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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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將當初得到封賞時天武帝下的聖旨從袖子裏拿了出來,隨手交給隨她一道而來的玉州知州錢豐收。錢豐收很是上道兒地當場就把那聖旨宣讀了一遍,讀完又怕聖旨的文字難懂,又用白話解釋說:“這塊封地自古以來就歸大順所有,是大順劃分出來準備日後賞賜給有功之功的領地。而原來的藤家做爲郡守,只是爲大順看着這塊地方而已。他們對濟安郡來說,不過就是個看門的小廝,可這小廝心也太大了,幾代人下來,漸漸地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地位,到是把自己真當成這裏的主人,這樣的人,誅其九族一點都不爲過。而相反的,濟安郡主做爲皇上親封的濟安郡真正的主人,纔是這裏王者,你們住的房屋、開的鋪子,只有濟安郡主纔有資格和權力給你們開據大順朝廷承認的地契,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