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那孩子,我彷彿在哪裏見過。”
“瞧着有幾分面善……”
陸朝朝低聲呢喃。
辭暮用白糖將茶葉炒的焦黃,再倒入牛奶。牛奶霎時變成淡棕色,馬車中瀰漫着淡淡的香氣,茶香夾雜着奶香,混合成一種香甜的味道。裏面浮着幾顆珍珠大小的小湯圓。
骨節分明的手捏着湯勺,給她裝出一小碗,納涼後遞給她。
“你過目不忘,又曾用雙腳丈量大地,形形色色見過的人極多。面善也正常。”辭暮神情自然的說道。
陸朝朝聽完倒也沒多想,很快便被他手中奶茶所吸引。
冬日裏喫上這麼兩口,渾身都舒坦了。
馬車外,小少年卻是回頭看馬車好幾眼。
熟悉的感覺,但又說不上在哪裏見過。
他五歲前住在靖西王府,那時哥哥被批命生來佛子,爹孃便將他看的很緊,容不得一絲馬虎。
他幼年時,極少踏出王府,見過的人也不多。
五歲後,爹孃不捨,卻也只能含淚將他送上朝陽宗。
雖然每年都會出門遊歷,但氣質這般出衆的姐姐,他若見過,必定會有印象。
他敲了敲腦袋,當即不再多想。
心裏卻琢磨着,回去的路上會經過護國寺,也不知哥哥是否在寺中,他已經許久未見大哥了。
讓他遺憾的是,清微師父出門遊歷尚未歸來。
小少年止不住的失落。
陽安城距離京城不遠,僅僅三日,便來到城門外。
陸朝朝看着巍峨的城牆,偏了偏腦袋,那股熟悉的感覺又冒出來了。
即將入城時,還偶遇了東凌國君的儀仗。
衆人遠遠看着,東凌王面色森然,冷的猶如寒冰。
身側是東凌王后。
兩人瞧着竟無一絲交流,甚至連眼神都不曾給過對方。只偶爾,東凌王后會癡癡的看着東黎王背影,然後露出一絲苦笑。
若是細看,還能發現東凌王后的面容與陸朝朝有三分相似。
但也僅僅,只有三分罷了。
曾經打扮加刻意模仿陸朝朝,倒是能有五分。
謝師弟突然瞭然,難怪眼熟,與東凌王后有幾分相似。不過,兩人骨子裏的氣質差的太遠,也只剩臉上三分罷了。
柳家車隊停在京城外,等待東凌國家入門。
“咦,傳言害人吶。”
“都說東凌王與王后伉儷情深,當年東凌王爲娶王后,與整個朝堂對抗。甚至這些年,只娶了她一人,後宮無一個嬪妃。”
“這怎麼瞧着……似乎不太真啊。”
“他倆甚至都不靠近,也不與對方交流……”甚至刻意迴避着,半點看不出情深的苗頭。
陸朝朝坐在馬車邊,毫無徵兆的吐出一句:“蓮花。”
元君一怔:“昭陽姐姐你喜歡蓮花啊?我也喜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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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朝朝卻是看着入城的背影搖頭。
那是一朵散盡修爲化作凡人的花妖,但欲念纏身,早已墮入輪迴。
她縮回車內,小口喫着辭暮遞給她的美食。
城門口的玄霽川猛地回頭,眼神在人羣中搜尋。
這一刻,他也不知自己在尋找什麼,明明當初在衆生面前獻祭,他還在期待什麼呢?
“陛下……您在找什麼?”白荷花見他回頭,心頭不由升起一絲期盼。
玄霽川淡淡道:“沒什麼。”轉過身子不再看她。
他甚至不敢看白荷花那張臉。
白荷花眼神暗淡下來,這幾年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迅速消瘦下來。
可玄霽川的目光,再也沒落在她身上。
曾經許下的來世,似乎……也成了笑話。
隨着她盜用這張臉,她就明白,自己錯了。偷來的,始終是偷來的。
從她用這張臉,與他相見,就成了錯誤。
劍尊,我錯了。
待東凌王入城後,城門再次打開,柳家是朝廷命官,很快便入城。
“父親已經在城中安置好一切,昭陽姐姐,你再陪我住幾日可好?我有點怕……”她許久不回京,如今反倒生出些許懼意。
元君小聲的央求,辭暮眼神如刀子一般嗖嗖看向她。
元君硬着頭皮不敢看辭暮眼睛。
“辭暮已經在京城安置好宅院,我再陪你兩日,便回府可好?”
元君頓時笑眯眯的道謝:“好好好,昭陽姐姐最好了。昭陽姐姐,我總覺得你與我親近,真奇怪。”
“蘭芝雖陪我多年,但都不如姐姐這般親近。”她認識忍不住靠近對方,就像母親。
“或許,你我有緣呢。”陸朝朝明白,這是因她,乃自己賜下的緣故。
謝小公子也禮貌又疏離的與幾人道別:“謝某也要回宗門覆命,就此別過。”
柳元君急忙上前道謝。
他隨意擺手道:“不過是順路罷了,柳姑娘不必客氣。”回京路上也曾遇到幾次小妖,但都被他解決。
自從陸朝朝獻祭後,凡間屏障破碎,凡人就像是路邊的狗,誰都能來踹兩腳。
朝陽宗弟子下山歷練,偶爾也會捎帶凡人一程。
朝陽宗在城門外,但他每次都會多行一段,回府看望爹孃。
大哥已經遁入空門,他步入修行一途,按理來說應當遠離塵世,斬斷過往。但他舍不下爹孃,誰也不忍心勸說,便由着他了。
可他今日回府,爹孃竟不在家中。
“父王呢?”
小廝匆忙而來,眉宇間帶起幾分焦急:“小世子,快入宮吧。陛下只怕是不好了……”
前些年因陸朝朝獻祭,皇帝便大病一場。
之後便一直纏綿於病榻,每逢換季時總會病一場。但隨着朝朝離開,他這身子也迅速垮下來。
太子謝承璽快速成長,與陸硯書托起北昭。
但皇帝,卻一日比一日衰敗。
若不是用增壽符強撐着,只怕,早在六年前便會駕崩。
“衆位大人今日都不曾離宮,整日守在宮中。府中派人去尋大公子,但不知大公子游歷到了何處。至今沒有消息傳回來。”管家一臉揪心,想起府中兩位公子,忍不住心酸。
此刻已經來不及多想,只得快速將小世子送進宮。
陸朝朝站在喧鬧的街頭,遠遠的看着皇宮。
牽着狗的小姑娘甩掉下人,偷溜出門。哪知剛出門,素來聽話的狗狗竟如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來福來福……哎呀,白白,白白別跑……”她給狗狗起名來福,對方毫不應聲也就罷了,狗臉上甚至露出嫌棄的表情。
燦燦又氣又委屈,偏生拿它毫無辦法。
她有時候覺得,這狗比自己聰明!
大概,是她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