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一行採取的是橫向尋找,從小路向左,踏着厚雪進入山脈。
這不是品松指的路,品松指的路應該是剛剛那條小路繼續向前,再走一炷香左右就要開始翻山。但也只是個小山,繞過去就進入山谷,五皇子所在之處就在那山谷裏。
但既然五皇子已經跑出來,那便不能再往約定好的地方去。而剛剛那夥劫殺的是從右邊衝出來的,就說明右邊已經搜尋過,所以白鶴染選擇往左。
其實往左也不是唯一選擇,按照她的想法,五皇子如果真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那麼他就是要跑也應該往上都城的方向跑。所以她們的搜索不應該只侷限在這一片地帶,應該往上都城那邊擴大。五皇子中了毒,走得應該不快,如果她們路選的對,應該趕得上。
她對身邊兩個人說:“咱們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然後就從最後停腳的地方轉道回上都城的方向,從雪地裏走,往上都城一路搜索回去。”
“小姐的意思是,五殿下回了上都城?”
她點頭,“有這個可能,咱們當初逃命,也是往上都城逃,因爲只有到了上都城纔是安全的。所以咱們不要把這塊地方當做重點,只找線索,如果有線索指明別處更好,若沒有,那咱們就從雪地裏淌回上都城。”
搜找沒問題,從雪地裏一路找回上都城也沒問題,默語同劍影都不是嬌氣的人。跟着白鶴染,他們可以刀山下火海披荊斬棘,命都可以當紙。
可有的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吃得了苦就可以辦得成的。
比如說三人在雪地裏搜了小半個時辰後,劍影首先發出疑問:“我們找來找去,怎麼好像一直都在一個地方打轉?明明一直在移動,可是你們看看雪地裏的腳印——”他指着下方雪地說,“腳印的範圍就像一個圈子,裏面被我們越踩越亂,外面卻走不過去。”
默語站了下來,身子晃了兩下,“小姐,我頭暈,頭也特別沉,腳底下像是踩了棉花。如果不是突然生病,我想我可能是中毒了。”她轉問劍影,“你呢?有沒有這種感覺?”
劍影點頭,“有,跟你一樣,但我比你能堅持,沒說而已。”
默語狠狠翻了個白眼,白鶴染輕輕嘆息,站了下來,從袖袋裏取出一只小瓶子,再將瓶子裏僅有的兩顆藥丸給了他們一人一顆。
“解毒丸我身上只剩下這兩顆了,算你們倆幸運,不然就還得想別的辦法。至於原地打轉的事,沒關係……”她說着話,從長綾裏取出一枚銀針,身邊二人只覺眼前銀光一閃,眼瞅着銀針貼着雪面朝着一個方向飛射而去。過程中,雪地上出現了一條銀針劃出來的直線。
“順着這個方向走,就能走出這個毒陣。”
“毒陣?”默語把藥丸塞進嘴裏,白鶴染的解毒丸作用很快,只要入口,毒性即解。默語再道,“小姐,毒陣是怎麼佈下的?是陣法裏摻了毒嗎?”
白鶴染點點頭,“可以這樣理解。”三人一邊說一邊順着銀針劃去的方向往前走,“毒陣是利用一些毒物,或是配製成的特殊毒藥來擺出一套陣法。毒素可以使人致幻,再加上陣法本身的障眼之術,就可以引導我們進入一個誤區。就比如像你們剛剛經歷的那種,怎麼走都在原地打轉。其實陣法只是普通的障眼陣,沒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對方的毒,裏面摻了幾種很難得的毒物,若非有我在,這種毒你們怕是吃盡苦頭也解不了。”
默語聽得陣陣後怕,“小姐,剛剛您也被陷住了嗎?那種毒對您有沒有影響?”
白鶴染搖頭,“沒影響,我也沒被陷住,但我同樣也沒想太快走出去。因爲走出了這個陣,很可能還有下一個陣,與其週而復始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不如利用這個陣法迷惑住他們,讓他們掉以輕心,從而給我們自己爭取機會。敵人總要現身才能應對,敵在暗我在明,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或是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默語停了下來,“那我們不出去了,繼續跟他們周旋。”
白鶴染失笑,“現在不行了,我低估了對方使毒的手段,你們受不住。而從我給你們解毒丸的那一刻,對方就已經知道這個毒陣困不住我們,再做戲就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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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語有些低落,“都怪我不行,我要是能像劍影一樣再多堅持一會兒,興許就能成了。”
劍影抿抿嘴角安慰她:“不用太自責,哥最多也就再堅持一盞茶的功夫,也就認輸了。”
白鶴染又扔出一枚銀針,這一次銀針滑行得更遠,她指着銀針滑去的方向對身邊二人說:“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跑,跑到銀針最後落定的地方,就是毒陣的出口。以你二人的身手,再加上解毒丸的功效,只要出了這個陣法,前方不管是遇敵襲還是毒襲,應該都能應對。所以,就是現在,你們跑吧,速度越快越好。”
二人聽愣了,劍影皺着眉道:“爲什麼是我倆跑?你呢?”
“我留下來,同對方周旋周旋。能製出這種毒陣的人非同一般,我有點興趣。”
“我們也有興趣。”劍影打死不動,“我是你的暗哨,我們走了你留下,這種事要是被暗哨營知道,我就是一個死。那還不如跟你一起冒險,死也死得叫人看得起。”
“死什麼死?有什麼可死的?”白鶴染就不愛聽了,“我這麼惜命的人,要是我會死,我一定跟你們一起衝出去。放心吧我死不了,倒是你們在這裏比較累贅,我放不開手腳。”
二人態度堅決,就是不走,默語說了,“就算衝出去我們也是和外面的敵人拼命,絕不會把小姐一個人扔在這裏,自己倆回京城的。就算爲了救五殿下也不可能,他不是我們主子。”
白鶴染放棄了,“那便留下吧!”她坐在地上開始拆長綾裏的銀針,“這個人的陣法看起來沒有五皇子的高明,但是更刁鑽,而且下的步步是死招。剛纔我沒和你們說,這個陣你們倆個想要闖出去不難,只要我給你們指路。但那個出口之所以能夠存在,是因爲陣裏還困着我,一旦我們三個一起闖,出口就會不停的移動位置。也就是說,只有在陣裏還困着人的情況下,纔有破綻,否則就只能強行拆陣。而任何陣法強拆都有風險,咱們得做好心理準備。”
默語急了,“那你們走,我留下。”
劍影白了她一眼,“這樣的話我也會說,可是主子既然都想到了自己留下讓我們走,你覺得她會答應你的提議嗎?”話是這樣說,可還是看向了白鶴染,將默語的話重複了一遍。只不過這一次要求留下來的是他,而他的理由是——“你活着,我們的存在纔有意義。”
結果他被白鶴染給罵了:“屁話!都活着才叫有意義,少一個都不行。”
說話間,幾十枚銀針在手,白鶴染站了起來,“我以銀針觸陣,陣破之後勢必銀針倒灌,做好應對準備,也要做好應敵準備。也很有可能毒陣之外還有幻陣,你們興許會看到天雷滾滾,也許會看到高山落石,甚至出現刀山火海,這些都不用意外。幻陣而已,假的。”
她話落,再不多等,整個人騰空而起,身體旋轉,銀針齊發。
一時間,四面八方銀光頻閃,隨着銀針齊出,毒陣破,正如白鶴染所料,毒陣之外還有幻陣,飛沙走石一下全來,銀針也開始倒灌,向她們反射過來。
白鶴染的聲音在空中揚起:“我們來時腳下踏雪,哪來的沙石?只管躲避銀針,其它的不用理會。”說話間,自己身形先動,無數枚銀針被閃躲過去。
默語和劍影也都是高手,躲銀針這種事做得十分在行。
一時間,三人無一受傷,幻陣幻象也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
三人一點點向上都城方向推進,速度很慢。其實難怪默語總是吐槽五皇子,白鶴染自己也挺鬱悶的。每次遇着跟五皇子挨邊兒的事都沒有好事,她這輩子來到東秦,本以爲醫毒在手就能混得很好,沒想到陣法一行居然也用得上,還用得這麼轟轟烈烈。看來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後面還指不定有什麼等着她呢!
果然,一陣之後還有一陣,敵人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起初陣毒齊發,後來發現毒對於這三人來說根本沒用,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佈陣上。
於是,陣法的困難程度不斷上升,白鶴染一人對付起來尚且要費很大力氣,如今還要顧着默語跟劍影,漸漸地就顯得有些喫力。
默語又開始罵五皇子了:“早知道費這個勁,不如我去採那寒極草,五皇子死活關咱們什麼事?當初他害咱家小姐的時候他怎麼不想想還有今天呢?用一株破草換救命,這是救命還是送命呢?說好了人在山洞裏,結果自己又跑出來溜達,真是皇子多作怪。”
白鶴染這次沒攔着,丫鬟心裏有氣,發泄出來纔好,何況她自己也挺多怨念的,但怨的不是五皇子,而是白興言。要不是當年白興言做出那檔子事,也不會有今日這一系列惡果。
伴隨着幻陣,越來越多的敵人也出現了。她聽到有人說:“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也聽到有人說:“不管是誰,寧肯錯殺,也不放活口!”
遠處,有弓箭拉滿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