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崩潰了!
人就是這樣,由簡入奢侈易,由奢入簡難。他從小跛足到大,已經對自己的康復不抱有希望時,白鶴染治好了他的腿,讓他感受到了正常走路是個什麼狀態,也讓他重拾信心面對人生,更讓他能像其他兄弟一樣站上朝堂高談闊論。
雖然因爲他的康復,葉郭兩家對他不再有先前的態度,但隨着白驚鴻的覆滅,隨着葉家的覆滅,隨着他的努力,跟郭家的關係眼下已經有所緩和。
在他看來,如今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是他最享受的時刻。
可是沒想到,今日再遇白鶴染,卻是將這條已經好起來的腿再一次打回原形。
這種心情是旁人無法體會的,當那種熟悉的痠麻和不聽使喚的感覺再一次席捲而來時,他知道,這條腿廢了,一切又回到了當初,他再也不能正常行走,他又要像從前一樣一瘸一拐,又要像從前一樣在人前擡不起頭來,又要受人指指點點,甚至連朝務也要失去了。
二皇子害怕了,身子晃了又晃,得虧有六皇子扶着,不然他站都站不穩。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已經很久沒有走路需要人攙扶,他以爲那樣的日子已經永遠過去了,沒想到一次衝動,一次失言,換來的是一切被打回原點。
“老六……”他顫顫巍巍地跟六皇子說,“你幫幫我,我不想變成瘸子,你快幫幫我!”
六皇子頗爲無奈,“二哥,禍是你自己闖的,我同染妹妹真沒多少交情,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了。不如你自己求求她,跟人家好好說話,認個錯,興許她心一軟就給你治回來了。”
二皇子大吼:“她心腸會軟嗎?她那種人心腸會軟嗎?老六,你是眼瞎了嗎?”
六皇子翻了個白眼,很乾脆地就鬆開了扶着二皇子的手。二皇子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就坐到了地上。他驚訝地看向六皇子,“老六,你要幹什麼?快把本王扶起來!”
六皇子輕哼一聲,“二皇兄不是站着呢麼?真對不住您,我眼瞎,看不出來您是站着還是坐着的。今日我是來給染妹妹送謝禮的,眼下謝禮已經送完,也不多耽擱了。”說完,衝着白鶴染揖揖手,“染妹妹,本王這就回去了,再次多謝你這一趟青州之行。”
白鶴染亦還了禮,“六哥客氣了,這是阿染應該做的。”
六皇子走了,地上坐着的二皇子衝着老六的背影又叫罵了一陣子,但人家也沒搭理他。
他轉過頭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七皇子,“老七,你過來扶二哥一把,或者你幫幫二哥,要麼求情,要麼抽這個小踐人一頓,無論怎樣二哥都謝謝你。回頭不管你要什麼,只要我府上有的,統統都給你,好不好?老七,你幫幫二哥,我不能成爲一個瘸子啊!”
七皇子很無奈地看了白鶴染一眼,“真對不住,在你家裏這般鬧騰。”
白鶴染笑着搖頭,“不礙事,反正丟人的也不是我們白家。”
七皇子失笑,“是,丟人的是我們君家。”說罷,轉看二皇子,“二哥,不是你成爲了瘸子,而是你原本就是瘸子。阿染好心幫你醫治,你非但不知感恩,還忘恩負義出言不遜。她如今不過將你打回原形,將她自己送給你的一切又收回去罷了,你不委屈。”
“什麼意思?”二皇子急了,“老七,你也替她說話?你怎麼也幫着她?咱們兄弟幾個,只有你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親近,怎的今日幫起這個小踐人來了?老七,你若不是跟了老九老十同流合污,你就是看上了這個小踐人!哈哈哈哈!白鶴染,你要勾搭多少皇子?”
白鶴染聽着這話就覺得好笑,“堂堂皇子,東秦王爺,竟也能撒潑打滾口出髒言,你這樣跟市井潑婦有什麼區別?我倒是站在院子裏看了一出好戲,恩,值回票價。”
說罷,衝着迎春擡了擡下巴:“賞!”
迎春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從袖袋裏摸出一小塊兒銀子來往地上一扔,正好扔到二皇子的腳邊,然後提高了嗓門兒喊了聲:“二小姐賞碎銀二兩。”那派頭,就跟去園子裏聽戲似的。
二皇子的臉色都變了,就連七皇子都側目看向白鶴染,眼裏閃着期待的光。
“您繼續。”白鶴染說,“不能收了賞銀這戲就不唱了,還得繼續唱,才能對得起我這二兩銀子。哦,對了,我提醒你一句,剛剛七哥說得對,我不過是把曾經賜予你的東西拿回來了而已,你也不必太失落,畢竟你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白給了你一年的好腿,你還是應該感謝我的。當然,我行醫濟世不圖感恩,但你若恩將仇報,那我也不是多仁慈的菩薩。”
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二皇子跟前,還把那塊兒碎銀子又往前踢了踢。
此時的二皇子要很努力地仰起頭才能看到她,這讓二皇子感到更加的屈辱。
“二殿下,剛纔你罵了我,還帶上了七哥,這讓我很不高興。我白鶴染從來都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性子,一般有仇我當場就報,絕不拖沓。所以你看,真不是我有意與你爲難,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真怨不着我。”她說話間,手腕翻動,一枚銀針從長綾裏抽了出來。“二殿下受累,再捨去一條腿吧!當是爲剛剛那番辱我之言付出些小小代價。”
二皇子快嚇瘋了,眼瞅着白鶴染的銀針就要往他腿上扎去,他再也撐不起顏面,當即就大喊起來:“我錯了!染妹妹,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剛剛沒有罵你,我是在罵我自己,我是踐人,是我勾搭別人,我罵的是我自己啊!嗚……”
堂堂二殿下,居然被天賜公主的一根針嚇得痛哭起來。
七皇子爲此頗感丟人,衝着白鶴染揖了揖手,只留了話:“染妹妹若有需要幫忙的,可隨時到王府找我,七哥就先回去了。”
白鶴染笑着回禮:“今日多謝七哥。”
七皇子擺擺手,“早晚是親戚,便不言謝。今日之事我與你六哥都看在眼裏,孰是孰非自有一個秤。放心,他日若父皇問起,我們必會如實相告。”
“如此甚好,阿染再次謝過七哥。”白鶴染恭恭敬敬地給七皇子行了禮,再讓迎春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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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兩位皇子的離開,跟隨而來的宮人和車輦也都少了一多半,文國公府較之前安靜了不少。但安靜歸安靜,氣氛可是不怎麼樣,沒有了兩位皇弟撐場面,二皇子更尷尬了。
有宮人勸他:“殿下,咱回吧,趕緊找太醫給瞧瞧,興許還有得治,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二皇子猶豫,該走嗎?太醫能治嗎?要是能治,他過去就不會瘸了那麼多年。可如果不走,留在這裏也是被白鶴染下臉面。他堂堂皇子,怎能受如此屈辱?
就在他猶豫的這會兒工夫,文國公府的巷子裏又來了一輛馬車,剛拐進巷子就停了下來。
馬車裏坐着的是紅忘和花飛花,兩人說好了來看白鶴染的,而且還是紅忘主動提出來的。
紅家人原本不願意讓紅忘來文國公府,畢竟這裏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情,雖然那時紅忘剛出生還沒有記憶,可總歸他是紅家的孩子,萬一到了文國公府被人看到,再多了心去,對紅忘來說也是件麻煩事。特別是怕遇着白興言,那就是尷尬又危險。
可紅忘自己張羅着要來,一聽說妹妹回京,就吵着要到妹妹家去看看,誰勸也勸不住。
紅振海說,到底是雙胞胎的親人,心連着心呢!阿染剛回京事情多,不如就讓忘兒回去一趟,有阿染在,任他們誰也不敢把忘兒怎麼着。再說,不是還有花飛花跟着呢麼!
就這樣,紅忘和花飛花坐上了紅家寬敞氣派的馬車,一路奔着文國公府就來了。
在來時的路上紅忘還是很高興的,對文國公府也是很期待的,甚至他還問過花飛花,妹妹的父親是誰,長得什麼樣子,妹妹跟那人叫父親,那他應該叫什麼。
花飛花當時說的是,你什麼都不用叫,看着他就當沒看見,反正你妹妹跟他的關係也不好。
紅忘就不明白了,爲何妹妹跟父親的關係不好?父親不是應該最疼孩子的嗎?
花飛花感嘆,那是紅家,不是白家,白家的日子過得跟紅家不一樣。
後來紅忘就不問了,自己坐在那裏也不知道在合計什麼。再後來,馬車拐進了文國公府所在的巷子,原本平靜的紅忘突然就急躁起來,大聲叫喊着“停車!停車!”
花飛花嚇了一跳,車伕也嚇得夠嗆,趕緊將馬車停了下來,就聽紅忘在車廂裏大聲道:“我不要去妹妹家了,妹妹家嚇人,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
馬車不能再繼續向前了,車伕一臉爲難地看向花飛花,“這可怎麼辦啊?咱們還去嗎?”
花飛花一邊按住紅忘一邊問他:“少爺,爲什麼不去了?您不是一直說着想見妹妹嗎?”
“不去妹妹家,見妹妹,不去妹妹家!快走,我們回去,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