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城的夜,霓虹交織,亮如白晝。
晚七點,憶南茶室。
當蕭允趕到時,江燁已經坐在了茶室內,正翻看着桌上的雜誌。
包房的門纔剛打開,蕭允便看到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身穿白色襯衫,眉目冷清,戴着一副金屬框的眼鏡,看上去異常斯文,但蕭允卻不會被這表面的形象所迷惑。
七年前,江夫人得到阿爾茨海默氏病,江董事長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夫人身上,使得競爭對手鑽了空子,將新耀陷入危機。
那個時候,江燁還在國外留學,得到消息後,義無反顧的回國接手了公司,成了新耀的掌權者。
七年中,他在商海大肆殺伐,在穩定了新耀局勢後,以雷霆手段吞噬了不少企業,一步一步擴大自己的版圖。
所以,即便今天是帶了目的過來,但蕭允卻絕不會輕看了江燁。
聽到包房門口傳來響動,江燁猝然擡頭,看到是蕭允,眉目當即變得溫和:“四爺快請坐!”
“讓江總久等了!”
“四爺言重了,是我早到了而已!”
見蕭允在對面落座,江燁便執起茶壺爲蕭允斟茶:“明前龍井,四爺嚐嚐口感如何!”
“江總親自泡的茶,自是極好的!”
“對於泡茶,我也只是略通一二,讓四爺見笑了!”
兩人相視而笑,而後各自執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而後,江燁再次主動開口:“前段時間,國外的項目發生了一些突發情況,得知四爺約見,我一時沒能趕回來,讓四爺久等了!”
“既能讓江總親自跑一趟,怕是事情非常棘手!”
“還有一些善後的工作,交給手下人去辦就好,有勞四爺掛念!”
江燁這話說得客套,但濃稠幽邃的眸子,卻是緊盯着蕭允,像是要將他看穿一樣。
偏偏蕭允目光沉靜,如星空般幽遠,令人看不到底,也摸不透情緒。
按說兩人交際不多,可以說得上是淺薄,雖然同在青寧城的商業圈,但最多也只能算作點頭之交。
就算之前因爲江湛的事,蕭允也未曾親自上門,所以在國外得知蕭允的助理約見,還說事關江湛,江燁確實坐不住了。
日夜加班,好不容易處理好國外的事情,便匆匆趕了回來。
甚至回國後,顧不得休息,便第一時間約定了與蕭允的見面。
本以爲,蕭允在這個時候約見他,一定掌握了線索,跑來向他興師問罪的。
出乎意料的是,從走進來開始,蕭允非但一個字都沒提,反而是一派泰然。
就算他已經開了頭,蕭允也不接話,轉而關心起母親的情況:“江老夫人的身體還好嗎?”
“老人嘛,年紀大了,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病症,藥物治療的效果並不明顯,好在有父親陪着,現在狀態還不錯。”
“那就好!老人身體康健,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在外面忙工作,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兩人進行着無關緊要的閒談,好似多年老友,可江燁還不至於真的迷了眼,蕭允越是表現如此,他心裏便越是沒底。
想到之前聽聞與蕭家四爺的所有傳聞,過去江燁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直至此刻才深覺,蕭家四爺果然不負傳言,是個沉穩內斂的人,還有這難以捉摸的性子,不僅沉得住氣,還懂得怎麼在與人談判時掌握主動權,也着實讓他不敢懈怠。
更何況事關江湛,江燁也不能一直裝糊塗,抿了口茶後,終於步入正題:“我聽助理說,四爺約我是要談江湛的話題?不知是不是江湛有消息了?”
“沒有!”蕭允回答,轉而又問:“江二少爺可與家裏聯繫過?”
“我這個弟弟從向就被家人裏慣壞了,凡是大事小情都有我頂着,又有父母親縱着,做起事來也是越發的沒個分寸,不過四爺放心,若江湛有消息,我一定不會包庇!”
聽聞江燁表態,蕭允沒有接話,只是淺淺一笑:“其實我只是好奇,江二少怎麼會幫許子沐做事?按說,江二少並不缺錢,要說花錢買通,實在說不過去。難道兩人是舊識?”
“不怕四爺笑話,舍弟在外面胡鬧,確實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管好他,但他性子如此,在外面的事向來不喜歡我插手,所以四爺的疑問,我怕是解答不了!”
說起江湛,江燁也是一言難盡的模樣,但勝在眸光清明,言語間也盡是坦蕩:“說句實話,一直沒登門道歉,實在是羞於啓齒,也是無顏面對四爺與四夫人。對於舍弟所爲,對四夫人的名譽所造成的傷害,我知道一聲對不起遠遠不夠,所以日後,只要四爺有需要,我一定竭盡所能!”
茶臺上,嫋嫋熱氤氳在升騰,空氣裏飄着茶香,使得蕭允的眉眼看上去也跟着染了幾分溫厚之意。
“我也是隨口一問,江總不必放在心上,不過關於許子沐的事,我最近倒是也聽說了一些,不知江總可否有興趣知道?”
“願聞其祥!”
“聽說許子沐在上高中時,被校外一個名叫姜唯堅的男生追求,爲了她,當年姜唯堅還因故意傷害罪入獄,雖然聽說姜唯堅最後死在了裏面,但足以說明,許子沐有一定的個人魅力,說不定,江二少就是愛慕者的其中之一?”
說這話時,蕭允一直在觀察着江燁的神情浮動。
卻見他在聽說這些後,仍舊神情泰然,反而溫和一笑:“舍弟頑劣,在外面胡鬧慣了,只是與女孩子交往,倒是沒聽他提及過!”
江燁的表現,絲毫沒留下破綻,甚至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談話至此,蕭允也沒再多說,又與之閒聊了幾句,才起身告辭。
江燁相送,兩人才剛走到包房門口,便見蕭允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江燁:“江總說,這世上真的會有兩個長得相同的人嗎?”
猝不及防的問題令江燁倏然一怔,感覺整個人都好似被捲入了一場巨大的風暴之中,瞳孔微震,雙腿僵直,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了,留下的只有死寂。
待他回過神來時,原本站在包房門口的人不知在何時已然離開。
儘管如此,江燁的耳邊卻不斷迴響起蕭允離開前的那個問題。
如果說,之前蕭允說起姜唯堅的事,他能當作是巧合,可在聽到蕭允最後所提出的問題時,江燁幾乎敢斷定,蕭允一定知道了什麼!
還有起初尋問起母親的身體,包括一切聽上去的只是閒談的言語,看來都是意有所指。
若那件事被揭露,母親沒有了精神寄託,還能否保持現在的狀態,還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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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無法預知的後果,江燁也是心思百轉。
走出茶室時,天色尚有一絲光亮,負手站在茶室門前,挺拔身影落在灰濛濛的夜幕中,模糊了他的神情。
只是當江燁坐進車裏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手機,朝着一串號碼撥通過去:“明早十點,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