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過天橋,睡過馬路,睡過澡堂子,你跟我說錢不重要?
後來他終於找了個靠譜的工作,碰上趙美娟,他離過婚,趙美娟是頭婚,他沒有房還拖著我,好不容易湊足了首付,一點工資每個月付完房貸根本沒有多余的錢,學校一要交錢我就得在他們房門口拿著繳費單為了兩三百塊難以啟齒,你說錢不重要?
二十年的房貸,無止盡的醫藥費你以為靳強一個人能抗得住,他最難的時候沒有丟掉我,你覺得我應該對你爸拍拍屁股走人嗎?”
北方的天際掛著一顆最亮的星,無數漆黑的夜裡那顆星星指引著薑暮,她順著它的光亮一點點摸索到今天,她以為,以為爸爸和靳朝離開她以後,她的生活從此四分五裂,在她羨慕其他孩子有爸爸,為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傷春悲秋時,大地的另一頭靳朝卻在為了生存苦苦掙扎,甚至連最基本的溫飽都解決不了。
薑暮再抬起頭時,那顆星星依然掛在北邊,只是它的光變得刺眼,像冰錐扎進她的心臟,讓她淚眼模糊。
她轉過身對他說:“我媽知道嗎?知道爸過來被騙的事嗎?知道你們沒地方住的事嗎?”
黑暗的光影勾勒出靳朝的側臉,他低著頭,在薑暮提起薑迎寒時,他眼裡的神情到底還是波動了一下,只是最終歸於一片死寂,淡淡道:“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他們離婚了。”
薑暮幾步走到靳朝面前,噙淚望著他:“即使是這樣也不至於,不至於要去幹那些鋌而走險的事。”
靳朝撩起眼皮,表情淡漠嘲弄地說:“對我來說只要能弄到錢就至於,命懸劍上的生活又怎樣?命都沒了還怕懸在劍上?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些事,對,你說的沒錯,你來這裡不過就是上一年學的,本來就不應該摻合進來,現在知道怕了?”
薑暮踮起腳死死抓住他的前襟吼道:“你非要這樣嗎?光明大道不走,偏偏一條道走到黑?”
靳朝只是低垂著眼眸,對她說:“松手。”
“不松,我為什麽要松?”
靳朝的外套被她死死攥著皺在一起,他的耐心已經耗盡,最後一次警告道:“松手。”
薑暮睖著雙眼拽得更緊:“你看我會不會松?你以為沒人能管得了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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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朝下巴微抬,削薄的唇抿出一道邪性的冷厲,直接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提離地面回身壓在車門上,逼近道:“你想管是吧?以什麽身份管?你還以為自己姓靳?你連姓都改了,你忘了自己姓什麽我提醒你,薑暮。”
她在他面前太小只,整個人被他錮在車門上脆弱卻又固執地望著他,靳朝身上那強悍卻森冷的氣息覆蓋而來,無孔不入地鑽進薑暮的心臟,她氣得連身體都在發抖。
他沒有喊過她的名字,來到銅崗後他從來沒有一次連名帶姓叫過她,就連靳強也沒有,他們都是在意的吧,一個小小的姓讓他們的關系,讓他們的生活從此天南地北。
她的聲音哽咽著問他:“所以…這就是你不回來看我的原因?你怪我們?怪媽讓爸淨身出戶,你恨她對吧?”
靳朝握著薑暮肩膀的手幾不可察地晃了下,漸漸耷下眼皮嘴邊掛著不屑的弧度將苦澀咽進身體裡,拉開車門,把薑暮重新塞進車內,再關上門。
薑暮坐在車子裡面,靳朝站在車外一根接一根抽著煙,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事實上他們的兒時,吵架幾乎充斥著每一周的日常,為了玩具能吵,為了吃飯能吵,為了玩能吵,甚至為了一根粉筆都能吵,可每次都是靳朝退讓,他可以把玩具讓給她,可以把好吃的魚籽和雞胗讓給她,可以遷就她陪她玩那些在他看來幼稚無聊的遊戲。
可是有一件事他不會退讓,每周六下午去模型店,即使薑暮對著他哭鬧,即使靳強和薑迎寒都不準他去,他也會梗著脖子獨自站在門口僵持到他們拿他沒有辦法。
薑暮清楚他可以對所有事情做出讓步,可他真正想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從小就是這樣,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愈發焦慮,她怕他在向一條萬劫不複的道路走去,她怕他的未來會重蹈覆轍,她怕她走了以後他會更加無所顧忌。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朝接了個電話,隨後滅了手中的煙敲了下車窗問她:“靳強打電話來了,回去吧?”
“不回。”薑暮沒有看他,沒有落窗,只有這兩個字。
靳朝繞回駕駛座關上車門,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過身子睨著她,她一生起氣來,臉總是嘟嘟的,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靳朝的語氣緩了幾分:“怎麽樣才能回去?”
“你先答應我。”
靳朝身邊情史最豐富的就是金瘋子,雖然談了很多對象,但是一般不出三個月就被甩了,常年在被甩和失戀的路上狂奔。
一失戀就喊兄弟出來喝酒,喝到後面大家也習以為常了,頗有種他為了喝頓酒才去體驗戀愛的感覺。
金瘋子最常說的就是:“女人吧,一委屈起來總感覺自己做了什麽特對不起她的事。”
雖然靳朝從沒有過這種煩惱,但此時看著薑暮嘟著臉的模樣,他也莫名其妙有了這種感覺。
靳朝無聲輕笑著,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眼裡已經重新掛上松散的神情:“你要我答應你什麽?”
薑暮不知道他怎麽還能笑出來的,沒好氣地說:“答應我乾正經事,別瞎混了,你不答應今晚就都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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