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點點頭,嘴角微翹。
而跟在後面的季大則是默默地瞧了顧鶴軒一眼,心想著,怪不得殿下身邊能人不少,可能這般親近的只有顧太醫。
明明知道是奉承話,可他雲淡風輕不著痕跡,卻字字都說在點子上。
果然能被殿下看重的都不是尋常人。
不過顧鶴軒並沒有跟趙弘回園子,而是離了東明宮,回太醫院應付院判的例行查問,也要花功夫為太子的脈案做些掩飾才好。
待他離開,趙弘便讓季大上前,沉聲道:“剛剛宮門口可有人出入?”
季大回道:“稟殿下,宮女荷香想要離宮,但還沒到宮門,就被劉嬤嬤使人捉了回去,另有兩個內監從角門離開,已被製住,不過他們只是朝西去,卻不承認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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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明宮,歷來是太子居住,坐落在皇宮東側,。
而明粹宮,則是皇后局所,正正在東明宮西邊。
這個當口,又是朝著明粹宮方向去,稍微用腦子想想便知道他們存有異心。
趙弘卻沒有阮瑤那樣的好脾氣,直接道:“讓人把他們的住處抄一遍,不要有遺漏,至於人,送去偏殿照顧順子,想來他們能有話聊。”
有話聊……不如說一起反思一仆二主的悲慘後果。
季大立刻應了下來,而後低聲道:“殿下息怒。”
可趙弘卻是神情淡淡,聲音也一如往常:“這不是壞事,反倒很好,腐肉盡早剔除才能痊愈。”
季大有些驚訝。
他跟在大殿下身邊時日不短,算是知道一些自家殿下的脾氣。
看起來端方平靜,其實內心波動極多,且最容不下背叛,只是因為要維持體面這才喜怒不形於色。
尤其是這次病了之後,莫名而來的怒氣從來不少。
可現在瞧著,自家殿下比之前還要平心靜氣些。
卻不知這會兒趙弘心裡想著的都是阮瑤,根本沒心思也沒空閑去為了兩個背主的貨色生氣。
待進了園子,瞧見梅花樹,季大也知道很快阮女官就會回來,他立刻將一份折子遞過去,嘴裡道:“屬下已經讓人仔細查過阮家之事,種種皆記錄下來,請殿下閱覽。”
趙弘微愣,一時間有些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讓人去查過阮瑤的。
不過很快大殿下就記起這是自己剛剛患上分魂之症時下的命令,那時候他與阮瑤並不相熟,多有忌憚,便下令讓季大去仔細查探。
現在已是今非昔比,不過趙弘依然接過了折子,打開來,前頭並未細看,先瞧了最後。
赫然寫著,阮家大郎已過了院試,還奪了案首,如今已是秀才身份,待明年八月便可參加鄉試了。
趙弘曾見過阮大郎親筆抄錄注釋的三百千,即使是啟蒙讀物,可是《三字經》多典故,《百家姓》多名士,《千字文》多典識,阮大郎能夠把這些融會貫通,並且娓娓道來,各種功底可見一斑。
他能得中,大殿下並不意外。
只是趙弘很快想到,待過了鄉試,再考就是會試,到那時候便要進京來。
對阮瑤來說,這該是個好消息的。
可是趙弘想的卻是,瑤瑤的家人來了,她是不是……更加鐵了心要出宮?
眼簾低垂,大殿下捏著折子的手微微收緊,心中那股熟悉的暴躁煩悶又湧了出來。
但,他依然會希望阮大郎科舉通暢。
阮家是農戶寒門,想要出頭,最快也是最方便的就是科舉仕途。
假使阮家不顯,甚至阮瑤沒有娘家,那她必然一輩子都要待在宮裡,哪裡都去不得,也就不會離開東明宮。
可趙弘知道,對女子來說,一個可靠的娘家有多緊要。
他的母妃莊婕妤因為娘家不顯,即使花容月貌,誕下皇長子,一樣要被人欺負磋磨,丟了帝王恩寵。
到後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死有蹊蹺,卻沒有人過問,讓她死得悄無聲息。
趙弘又掃了一眼折子,壓下了旁的情緒,深吸一口氣。
終究,他還是希望瑤瑤能過得好。
於是大殿下看向季大道:“阮女官可知道她兄長得中之事?”
季大回道:“宮外書信和消息皆不可入宮,只能帶口信,阮家在京城中並無人脈,想來阮女官是不知道的。”
“那就讓人帶口信來,給阮女官報喜。”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就在這時,阮瑤從月拱門進了園子,手上捧著個剛剛熱好的暖手爐。
其實這一去一回,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可阮瑤記掛著自家太子,步子極快,來喜在後面小跑著才能跟上。
現下風已停了,可還是有些冷的。
雖然跟著的宮人是備了暖身的東西,院子裡也有精心布置以供小憩的地方,可阮瑤料想自家殿下不會輕易用別人給的,所以她專門去取了新暖爐來。
進門,果然瞧見自家殿下還站在梅花樹下,昂頭正端詳著什麽。
阮瑤立刻上前,用手背碰了碰趙弘的手,感覺他身子溫熱,阮瑤放了心,把暖爐塞到他懷裡後溫聲道:“殿下,剛剛做什麽了?”
趙弘捧著暖爐,縱然胸中依然有情緒翻滾,可面上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瞧花。”
“旁的呢?”
“沒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故而跟著來的宮人們也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