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玉心情不好,打開門就罵:“喊什麼喊,叫魂啊!”
丫鬟瓊枝被罵得脖子一縮,唯唯諾諾,“夫人,四小姐回來了,正在悠然閣……”
周如玉一愣,隨後大喜,沒等瓊枝說完就快步往外跑,一邊還訓:“沒鬼用的丫頭,怎麼不早說!”
她跑得快,滿腹心思都已經跑到時四娘時寶悠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時寶瑾驚訝又傷心的目光。
時寶瑾下意識地跟着周如玉跑了兩步,但後者跑太急了,她沒跟上,那怕她知道悠然閣離她的屋子不過百步路,卻只站在門口看着周如玉消失不見。
玉瑾閣的一等丫鬟小桃迎上來,小聲地喚:“三娘,外頭風大,咱們還是進屋吧!”
時寶瑾瞥了小桃一眼,忽然笑了,“小桃,你說同樣都是孃親的孩子,她爲何能夠如此偏心?”
小桃噤聲,半晌才喏喏地說:“不是的,夫人她,她也是疼您的。”
“是啊,平時可疼我了!但時寶悠一回來,我就什麼都不是了……”時寶瑾自嘲一笑,隨即轉身回屋。
時家四娘時寶悠,在時家娘子中尤爲神祕。因爲她早產體弱又偏生了個富貴命,小時候算命地說她被天神覬覦,必須藏起來養才能活,是要等滿了十七歲才能化解災難。
周如玉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思想,時寶悠不足週歲就被送去舞陽侯周家藏着養,幾乎沒回過時家,一直都是周如玉隔三差五會孃家看自己的小女兒。
前不久時寶悠度過了十七歲生辰,時寶瑾又說了親,周如玉就迫不及待地把時寶悠接回來認祖歸宗了。
時寶悠雖然被藏着養,卻也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待遇比時寶瑾幾人只好不差,可見周如玉在她身上下了血本。
當然,時寶悠也沒有辜負周如玉的期盼,長得清純動人,亭亭玉立,沒有時青雪的耀眼炫目,卻也像朵玉蓮一般賞心悅目。
時寶悠回府,憑着出色的外貌、乖巧的形象和那張小甜嘴,一下子擠掉了時寶寧、時青雪,成爲了莫淑君膝下最受寵的小孫女。
時青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從對莫淑君起了隔閡,她就沒有再期盼過莫淑君的寵愛,更且她最近也忙。
因爲這一世的改變,董慧一點都沒有要把時寶寧嫁給聞人熾的意思,相反還總若有似無地撮合時青雪和聞人熾。
青雪在感情這事上有點兒粗神經,但也架不住董慧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她無奈至極,鑑於她曾在董慧面前大放厥詞,現在還不能跟董慧反悔說她不要嫁給聞人熾。
時青雪只好找上時寶寧,“大姐姐,你想嫁給大哥哥嗎?”
一上門,直截了當地發問讓時寶寧險些嗆死,半晌才勉強說:“青雪,你說什麼呢?”
時青雪眨眨眼,無辜地說:“沒說什麼啊,你和大哥哥又不是親兄妹,而且爹爹他們不是還想讓你們兩個成親嗎?”
這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但時青雪說出口來一點都不臉紅心跳。
時寶寧愣得更厲害了,隔了好一陣子才笑了笑,聲音冷淡不少,“可孃親不是說要把你嫁給熾哥,還說要讓你們的孩子襲爵的嗎?”
“啊?!”時青雪這纔想起當時她們兩姐妹是一起在時父時母窗臺偷聽的,尷尬一笑,連忙解釋:“那是孃親開玩笑的,有祖母在,父親的爵位纔不會給外姓人,我也沒想過父親的爵位,而且大哥哥喜歡你,他當然要娶你呀!”
她的回答理所當然,時寶寧卻好久都沒有回神,直直地看着時青雪,眼中閃過後者看也看不懂的複雜。
“大姐姐,你怎麼了?”
時寶寧垂下眸,握緊拳頭,低聲呢喃:“我以爲,我以爲他喜歡的人是你,我以爲你們要成婚了……”
這聲音極小,時青雪廢了好大力才聽清楚,驚訝地大叫:“怎麼會?!”
她突然想起這些天時寶寧對自己的冷漠態度,頓時明瞭:原來她的大姐姐一直是喜歡她的大哥哥的。
“你誤會了,大哥哥一直把我當親妹妹,他纔不會娶我的呢!”時青雪拉過時寶寧的手,認真地解釋。
怕時寶寧不信,她又把那天在聞人府跟聞人熾的對話簡要地複述了一遍,當然省去了她曾說了要嫁給聞人熾的蠢話。
時寶寧聽後,一向平和端莊的臉上再難掩喜悅,握住青雪的手激動地問:“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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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雪就差沒有對天發誓了,“這個我騙你做什麼呀?不信你可以去問大哥哥!”
時寶寧這才放鬆下來,臉上好不容易露出點笑容,卻在對上青雪關懷真摯的目光時又斂去不見,她低下頭,小聲地道歉:“對不起。”
青雪以爲她是爲了剛纔誤會自己的事情道歉,趕忙擺手:“沒關係的,又沒事兒!”
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什麼後果也沒造成。
想了想,青雪又叮囑一句:“不過我們怎麼說也是親姐妹,姐姐以後有什麼疑問還是要向我問清楚比較好,若是因爲誤會造成我們姐妹不睦就不好了!”
時寶寧渾身一僵,不敢去看時青雪的眼睛,只含糊了應了聲,轉而說道:“可是父親讓熾哥搬出了咱家,恐怕不會再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咦?”青雪倒沒想到這個問題,她還以爲是聞人熾主動離家的。
時寶寧搖搖頭,低落地說:“纔不是!祖母說是父親把熾哥趕到護城軍的,說是要熾哥獨立。”
這話裏難免埋怨,讓時青雪不知該怎麼接話了,可這件事竟然又有莫淑君的手筆,她就覺得這事不簡單了,“大姐姐,你就這麼相信祖母嗎?”
時寶寧一怔,“什麼意思?”
時青雪不喜歡挑撥離間,卻不願意自家親姐姐對莫淑君言聽計從,忍不住提醒:“大姐姐莫要忘了,祖母最喜歡的還是三叔一家。”
“可中饋、還有郡主之位都在大房,祖母她就算偏愛三叔也不會偏心的。”
青雪嗤笑一聲,淡淡地說:“孃親是時國公府的主母,從無大錯,中饋不由她把持,誰還有資格?至於郡主的位置,你覺得祖母向太后請願將它給三姐或者四姐,太后能答應嗎?”
時寶寧徹底愣住了,她一直對莫淑君深信不疑,從不曾懷疑過祖母對她的寵愛,甚至某些時候她還爲莫淑君的偏愛沾沾自喜。
如今被青雪一提,她這才慢慢領悟過來:她的榮耀,她的寵愛也許並非偏愛,卻因爲一切都抵不過所謂的名正言順。
她是時國公府最尊貴的嫡長女,就算莫淑君再怎麼不喜歡她,該給她的卻一樣都不能少,不然肯定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順着這個思緒想下去,時寶寧忽然發現,莫淑君對她的所有好,似乎真沒有那一件是因爲她這個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莫淑君從不抱她,只說作爲嫡長女應該端莊成熟,不能耍小孩子脾氣;
莫淑君賞給她的東西從來都只在份例,還教導她時家不應太計較身份,所以給三娘、四孃的賞賜超越典制也是爲了不讓別人看輕其他姐妹。
時寶寧搖搖頭,忽然不敢再深思下去,只篤定地說:“不會的,祖母是疼我們的。青雪,我們不應該在背後非議長輩。”
時青雪聳聳肩,不接話,反而慫恿,“大姐姐,你那麼喜歡大哥哥,我們乾脆去求父親爲你們指婚吧!”
直白的言語讓時寶寧臉頰一熱,“我纔沒有說喜歡熾哥呢!我只把他當親哥哥。”
臉都紅成了猴子屁股,時青雪纔不相信這番違心話,調侃地笑:“親哥哥還是情哥哥呀!”
時寶寧頭低得幾乎要下巴貼胸了,支支吾吾地沒話說。
時青雪說風就是雨,就當時寶寧默認了,愉快地拉着時寶寧去了時俊和的書房。
巧了,時俊和與聞人熾都在。
“爹爹,大哥哥,你們在聊什麼?”時青雪一把攬住時俊和的胳膊,嬌聲笑問。
時俊和寵溺地揉了揉小女兒的腦袋,笑罵:“你這丫頭招呼不打一下就跑進來,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話是這麼說,卻一點脾氣都沒有。
時青雪纔不怕被罵呢!
裝作沒聽見,嘻嘻笑道:“女兒想你們了嘛!”
時俊和老神在在地喝口茶,“說罷!又有什麼事求我了?”
青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想是不是自己慣常了品行不良,竟然一下子就被父親猜中了。
她偷偷朝時寶寧遞了個眼神:大姐姐,快說呀,正好大哥哥也在這,一說開婚事就可以定下來了。
所以說,時青雪在做媒這件事一點天賦都沒有。
她不知道害羞,更學不來女子的矜持羞澀,也完全沒想過尋常女子纔不會主動向父母要求嫁人的,尤其是嫁人的對象就在眼前。
就是喜歡也不能由女兒家先說啊,不然就會她太廉價了。
時寶寧也是這麼想的,根本說不出口,可她又太渴望嫁給聞人熾了,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青雪:我不好意思說啊!
時青雪也愣了:這要我怎麼說?又不是我成婚?
時俊和將兩個女兒的互動盡收眼底,又見聞人熾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他身上,只當聞人熾不耐煩聽女兒家的悄悄話,“阿熾,你先去給你母親請安,其他事我們遲點再談。”
“是。”聞人熾沉默地應了聲,退出書房。